古琴,将要离去时,却被山筠叫住了。
“你说,瑶儿看见琴谱会不会开心?”
项婉想了想:“兄长被困在异国他乡,做妹妹的怎么也不会开心吧?”
“也是,”山筠自嘲地笑笑,“你走吧。”
项婉仪态万方地行礼,迤迤然走出偏殿。
山筠背对殿门坐着,偏殿的门慢慢被关上,阳光越来越狭小,最后一丝不剩地被隔绝在殿外。空旷的殿里只剩下山筠一人。
“四弟。”山筠像是在呼唤谁,声音轻得如同一根蚕丝,落在地上再也看不见了。
同时,祯国岁城,大殿之内。
须发皆白的官服老者气冲冲地走进殿内,手上握着一柄宝剑。殿上有一幅凤凰衔枝的壁画,壁画前坐着一人,望见那人时,老者突然愣了一下。
“亚父为何如此气愤?”祯侯穿着粗麻布制成的袍服,粗陋破烂,浑身白色。这是亲人去世时才会穿上的丧服。
老者不去想他为何穿这身衣服,站到祯侯面前,用剑指着他:“仓廪怎么空了?那些粮草去哪了?”
祯侯用手指捏着剑尖,将剑移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要出兵,粮草自然应该提前调动。”
“出兵?往何处出兵?”
“厉国。”
“你兄长还在雍都!你此刻出兵,他怎么办?”
“亚父您真是糊涂了,他不在雍都,孤还不出兵了呢,”祯侯诚恳地说,“还有,那不是我兄长,是明景君。”
“你你你你……”亚父嘴边髭须不断震颤,气血翻涌,几乎要握不稳手中的剑,“你怎会变成这幅模样!”
“哪幅模样?亚父,先君赐你剑履上朝,可不是让你拿剑指着国君的。难不成你想谋逆?你想杀了孤?”
“铛——”宝剑脱手,落在地上。
亚父甩手给了祯侯一耳光:“混账!”
祯侯示意冲上殿来的侍卫停止。他转过头,阴冷的目光盯着亚父,啐出一口血沫。亚父冲上来拽他:“走,跟我去祖庙,让你父亲的亡魂看看你这幅样子!再去跟厉国和谈,向厉伯道个歉,把你兄长平安地接回来!”
祯侯任由亚父拉拽自己,岿然不动:“亚父,孤只说一遍:你走吧。”
“我走?我走了,眼睁睁看你害死自己的兄长?我走了,眼睁睁看你把祯国闹得天翻地覆?”
祯侯突然站起身,亚父一个不稳,趔趄着摔倒在地。
祯侯踱到亚父面前,弯下腰,对怒气冲冲的他说:“亚父,您可知孤今日的丧服是为谁而穿?”“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亚父突然瞪大了眼,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鲜血从他嘴角流出。他低头,自己的胸前插着那把剑,剑身穿过身体,又从背后透出来。
祯侯一寸一寸拔出剑,在他耳边悄悄说:“是为你。”
亚父满眼惊骇地倒了下去,他的血还在流,血泊逐渐蔓延开来。
祯侯的半边脸和半边身子都被亚父的鲜血染红,他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柄剑,另一只手擦了擦脸。“孤……杀了亚父,孤杀了亚父,哈哈哈哈哈,杀了亚父,哈哈哈哈哈哈!”
祯侯站在血泊中狂笑,笑声可惊可怖。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起来,先是小声啜泣,紧接着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杀了亚父。”他松开剑,跌坐在地上。
白色深衣的俊美男子又悄然来到祯侯身边,祯侯抓住男子的衣襟放声痛哭:“徐忌,我杀了亚父……”
徐忌安抚着祯侯,对凑上前来的侍卫说:“传下去,亚父受明景君蛊惑,竟欲行刺祯侯,被毙于大殿之上。即刻下葬,礼同先君。”
其五·暗流
四月廿九,雍都,城门之内。
换了身衣服,扛着个褡裢的陈猗,在城门前停下,忽然回头,望向城门口广场中央的高台。台子上放着一面巨大的鼓,鼓面绘着状如巨牛、一足而无角的神兽,神兽张开大口,仿佛对着天地咆哮。
“好霸气的鼓啊。”陈猗情不自禁地感慨。
“相传第一任厉伯沿着洛水溯流而上,在群山之间猎到了一头巨大的夔兽。厉伯剥下兽皮制成战鼓,又打磨兽骨作为鼓槌,就有了这面夔鼓。三百年来,每有战事发生,这面夔鼓就会被敲响,夔鼓一响,整个厉国都能听见。”赵息礼貌地解释着。
“原来如此。”
陈猗收回目光,大声说了句:“到这里就可以了,赵大人留步。”
“厉伯有令,必须送你活着出城,”身后的赵息揣着双手,满脸冷漠,“距离城门还有几步。”两名带甲卫士护在他两侧,腰间挂着刀鞘,背上背着长弓,一看就是军中精锐。
陈猗一动不动。
“活着出城?”
“不错。”
“那是不是意味着,”陈猗伸出手指,挠了挠脸上的刺青,“一出城,我就得死?”
忽然间,二十位汉子窜出,井然有序地将他包围,每个人手上都握着刀。路人见这些人满面煞气,连忙从旁边绕过,街边的店面也识趣地封上了板子。宽阔的街面一个旁人也没有,阵阵微风吹过,尘土飞扬。
“不错。”赵息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