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很快将量制好的衣裳送过来。
辽袖穿上了新制的鹅黄衣裙, 洒金钗饰,乌发间熠熠生辉, 病好之后, 她回了一趟淮王府,自然是不想老祖宗太担心。
老祖宗将她抱在怀里:“若是外头太苦,还是回来吧, 你以后出嫁, 肯定是要在府里,怎么能在外头呢。”
辽袖诧异抬头:“出嫁?”
“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急着搬出王府, 就是怕凤真是不是,他虽然脾气反复不定, 脸上瞧着冷,倒不会害你。”
此事连老祖宗也猜透了,辽袖垂首。
老祖宗慈爱道:“首辅家已经上门提亲过了,只等你松口, 那边立即可以准备聘礼, 宋公子说你不喜欢人多, 性子内敛, 大家族繁文缛节多, 等成婚后, 他买一个七进七出的大宅子,和你搬出来住。”
辽袖没想到,他会替她想得如此周到。
“你愿意跟首辅家订亲吗?”
她垂下眼帘, 脸颊微红, 细声细气:“自然愿意。”
她忽然想起什么, 又抬头:“老祖宗, 我想着定亲这件事……不必太过铺张,我不想出风头,最好是不为人知……”
老祖宗疑惑道:“你这是在说胡话了,你虽然是孤女,不必妄自菲薄,做他们家的正妻怎么了,你如何配不上,若你娘没出那件事,你就是京城里头号尊贵的大小姐,有我给你后头撑腰,当然要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订亲,让满城都知道你是惹不起的,他们首辅府若是有丝毫怠慢,我都不会答应。”
老祖宗误会了,辽袖涨红了小脸,连忙说:“不是的……”
声音越来越小,她一咬牙,终是说出口:“我是怕殿下……”
老祖宗缄默片刻,凤真一向不喜欢她,因着她娘亲的事跟她有过节,倘若他突然发了性子,搅合这桩美事就不好了。
辽袖身世已经够孤苦了,眼见要享福了,此事不能出差池。
老祖宗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订婚这事儿,我不叫他知道。”
辽袖稍稍安心,问起了她一直不敢问的事:“我来京城这些日子,听说娘亲逝世前,将一封遗书寄往了淮王府,真有这回事吗?”
老祖宗面色凝固,宽言道:“没有遗书这回事,你娘她自从去了东川,便再也没跟我们有来往了。”
辽袖虽未表现出来,心下有些失望。
她以为娘亲真的有一封遗书,可以告诉她爹爹是谁,哪怕她不会认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想知道他是谁。
老祖宗立刻叫来了进禄,她敛去笑容,面容肃穆:“进禄,您近日在跟前伺候得可尽心?”
一张口不善,进禄连忙下跪,颤颤巍巍,不知犯了什么错,冷汗直流。
“回老祖宗,咱们一向尽心尽力,不敢怠慢,殿下近日就是胃口有些不好,老奴该死,老奴立刻整治厨房去。”
老祖宗冷哼一声:“滑头滑脑的奴才,殿下胃口不好,你们就不能想着法子让他开心吗。”
下马威也立了,她正襟危坐,语气严厉。
“辽姐儿要定亲了,这事还没定,不宜弄得满城皆知,你们这些爱嚼舌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德行,一点动静就跟他说,那么我告诉你,这事说不说得?”
进禄被唬得捂住嘴,连忙摇头。
老祖宗面上寒霜渐退,不紧不慢饮了口茶。
等进禄跪得腰酸腿软,她才温言道:“好了,这事只要不是你说的,就割不了你的舌头。”
进禄胆战心惊地退下。
他左思右想:殿下有那么多蛛网探子,到时候若是知晓了,到底算谁头上呢,老祖宗还不得怪他。
不成,此事怎样都得瞒住。
进禄面生疑惑之色,这么防着殿下做什么?平日也没见殿下对辽姐儿有多上心啊。
辽袖出来时,只见天气澄明,说不出的惬意。
重生到现在,没想到上辈子许多人的命运轨迹都改变了。
信国公府和凉侯府前世趾高气扬,作威作福,如今一个成了破落户,一个被降格。
她搬离了王府,还能嫁给被誉为明珠的宋公子。
辽袖抚着怀里的光阴,心头生出点点光彩。
*
冯祥正指挥下人将辽姐儿院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搬出去。
他踏进门槛,脚步不由轻了。
那日辽袖与宋公子约好去祈福,殿下可是亲眼瞧见了,上回他将梨林烧了,这回难道还能把法隆寺拆了不成。
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他面色如常,只是胃口不好,送进去的饮食,差不多原封不动送出来,冯祥心焦得很。
他在朝堂上也总走神,好几回御史大夫是他冷嘲热讽,他凤眸微敛,半晌才慢悠悠回了一句,不痛不痒,丝毫不见往日的刻薄。
人人背后揣测,是哪个花楼的姑娘,把他的腿给绊软了?
文凤真将兵书一搁,瞥见院子外头辽姐儿的物件。
“谁让你们清了她的屋子。”
他问得不咸不淡,冯祥小心道:“辽姐儿不是搬出去了吗,咱们想把屋子腾出来。”
他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