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六十多人,苏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在场的,除了周嘉荣身份最大,就属白实官职最高,他也免不了被敬酒。
这顿酒一喝就是近一个时辰,周嘉荣和胡千户还没半点喊停的意思。更奇怪的是,喝到后面,周嘉荣还放下身段,挨个敬大家的酒,连在场身份卑微的富商都一个也没放过。
而且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并没有特别的拉拢之举,也没提救灾的事,反而跟大家聊起了江南的风土人情。刘老爷说起江南的特色吃食,周嘉荣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后还叫来婢女问厨房能做吗?若是能做,做一份送过来他尝尝是不是如刘老爷所说的那样令人回味无穷。
一道菜而已,身为身份尊贵又受宠的皇子,周嘉荣在皇宫里什么样的美味佳肴不曾尝过?
白实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妙,他恐怕猜错了。
可若说周嘉荣只是单纯感谢胡千户,给他送信,白实又不信。看来看去,周嘉荣这举动,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意识到这点后,白实背后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悄悄给李子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看看。
李子居借口要去一趟恭房,出了大厅,不一会儿就回来。他坐在桌上,右手重新拿起筷子吃东西,左手却悄悄沾了些茶水,快速在左边桌子上写下几个字:不让出!
白实瞳孔骤然一缩,他的预感应验了,今日果然又是一个鸿门宴。
谁能想到,同样的招数周嘉荣竟然会使第二次呢?
他今天把他们这些人召集起来,关在这里喝酒,还不让他们出去,到底打算做什么?
白实拿起酒杯,边喝边观察周嘉荣的表情,并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撸了一遍,试图找出周嘉荣这么做的目的。但周嘉荣只顾着跟大家喝酒聊天,绝口不提公事,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笑容,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在场的官员富商,有跟他一伙的,也有跟他不对付的,还有中立谁也不得罪的,从这些人身上也找不出线索。
白实喝了一口闷酒,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还是得出去看看周嘉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然后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
旁边的李子居领会了他的意思,举杯对朱和顺说:“朱大夫,听说你今日有一位特别的客人要来看诊,是什么病情,你可还记得?”
朱和顺眼中先是闪过一抹不解,正想否认,对上李子居黑沉沉的目光,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李子居的意思,一拍额头道:“瞧我,你不提我都快忘记了,真是喝酒误事。”
说着,朱和顺端起酒杯说:“今日草民幸得荣亲王殿下邀请,能为胡千户大人送行,乃是草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草民先敬胡千户大人,多亏大人不远几百里送粮过来,解了咱们苏州府的粮困,草民代苏州府老百姓谢谢胡千户。”
胡千户也是爽快人,举杯道:“掌柜的客气了,职责所在,胡某先干为敬!”
放下酒杯,朱和顺又对周嘉荣说:“荣亲王殿下,草民喝得太高兴忘记了三日前有一个病人跟草民约好未时二刻来看诊,这已快到时间了,草民就先告辞了,扫了大家的兴,草民先干三杯。”
说完利落地举杯,连喝三杯。
周嘉荣看了朱和顺一眼,又瞥向一旁安静不动的白实,估摸着这些人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因此才将朱和顺推了出来。
朱和顺家历代是开药房的,到了他这一代,才开始经营粮铺。所以朱家男丁从小便在药房跟着长辈做学徒,朱和顺既是东家,也是城里有些名气的大夫。
他要回去给病人看病,这个理解简直是无懈可击,自己这会儿若是拦着,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也会引人猜疑。
周嘉荣看了一眼沙漏,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时间差不多了,孔京那边应该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何必再跟这些人周旋呢!
他微微一笑,在六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喝完了杯中的酒,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站起来,先是看了一眼朱和顺,然后落到白实身上,缓缓开口:“拿下!”
随着这二字的落地,一群持刀士兵鱼贯而入,打破了宴席上的欢乐气氛。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都吓傻了。
白实暗道不好,连忙站起来,不解地问:“荣亲王殿下,您这是作甚?可是谁得罪了您?您只管说,臣帮你处理,何须如此大动干戈,败了胡千户的兴致呢!”
都图穷匕见了,周嘉荣又何须跟白实虚以委蛇,浪费时间呢!
他轻轻一抬下巴:“动手!”
刘青当即带着几个士兵,上前将白实捆了起来。
全场哗然,大家都没想到周嘉荣会对白实动手,吓傻了我眼。
白实也没想到今天他也要沦为阶下囚,当即气恼地吼道:“荣亲王您要做什么?臣可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您无缘无故绑了臣,总得给臣一个说法吧!”
“白实,你与中山王、柯自清、谭冬山、李子居等勾结,倒卖府库赈灾粮,大发灾难财,害得苏州城外饿死好几千人,你们该不该抓?”周嘉荣冷笑,“凡是涉案者,通通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