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 并未因为少了两个人而有什么不同。
不过行至第四日,气温骤降,一夜飘雪, 入目皆是银装素裹。寒风像刀子一样打在人脸上,很不舒服,就连最跳脱的老四也整日窝在马车里,不肯出来了。
因此最后一段路走得比较艰难, 本来只需一天的路程, 硬是又多费了一日功夫。
进京后,留守京中的朝臣已经在城门口迎接圣驾。周嘉荣跟随着队伍,将兴德帝和诸位娘娘送进宫后就回了自己的府邸。
一进门, 留守看家的唐乐便对悄声对周嘉荣说:“听说殿下今日便会回来, 国公爷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外祖父来了!”周嘉荣精神为之一振, 快速解下身上的狐狸毛大氅, 问道,“人在哪儿?”
唐乐说:“在书房里等着殿下!”
“好,让人远远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周嘉荣边说边大步往书房而去。
推开门,他看到护国公穆广坐在书桌前, 手里捧着一本兵书。
哪怕垂垂老矣, 护国公身上那种常年征战沙场的气质仍旧很明显, 坐姿端正, 背脊挺得直直的, 仿佛随时都能提刀上沙场。
听到声音, 他下意识地抬头,见是周嘉荣,忙起身, 先是端详了周嘉荣一会儿,这才道:“老臣见过殿下,看到殿下安然无恙,老臣就放心了!”
穆广在打量周嘉荣,周嘉荣也同样在观察他。外祖父红光满面,声音洪亮,哪像什么身体不适之人!
周嘉荣上前扶起他,笑道:“外祖父免礼。听大表哥说外祖父身体不适,可有好转?”
闻言,穆广哈哈大笑起来,很是欣慰:“听兆星说,殿下变了许多,老臣本还存疑,今日一见,殿下果然长大了,老臣倍感欣慰。没错,老臣没病,这只不过是老臣那日未去玉泉行宫的托词罢了。毕竟老臣上个月才用痛风犯了,身体不适为由没陪陛下去木兰围场秋狝,这一听到外孙出了事就马不停蹄地往玉泉行宫赶,你让陛下怎么想?”
他说得如此直白,周嘉荣心里那一点点芥蒂都没了。
是啊,外祖父可是肩负着穆家,还有他们母子荣辱安危的重担。看起来位高权重,不可一世,实则也要谨慎行事,小心做人,免得给人留下把柄。
周嘉荣躬身道:“外祖父良苦用心,我和母妃都明白。”
穆广拍了拍他的肩:“你和你母妃不怪我便好。”
周嘉荣已经想开,身为人臣,肩负着家族重担,外祖父也有外祖父的难处。他笑道:“怎么会?若非外祖父护佑,过去十几年,我与母妃在宫中也不会过得如此顺心。”
穆广再一次感慨,三皇子是真的成长了。果然,还要磨练才能让人飞速长大,他对周嘉荣说话的态度也明显变了:“穆家与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应当的。”
可惜他以前浑浑噩噩,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点,还以为自己最大的依仗是父亲的宠爱。
自嘲一笑,周嘉荣问:“外祖父,您是何时猜到了父皇心思的?”
穆广幽深的目光望向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叹道:“打小,陛下就最宠你们母子。一开始我也当了真,我的女儿美丽娇憨善良,我的外孙聪慧好学,待人真诚,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样的母子谁不爱呢?可你出宫建府后,老臣逐渐意识到了不对。二皇子也是十五岁出宫建府,当年便被安排去了吏部当差,轮到你,陛下却以要指导你功课为由,将你拘在上书房。”
“狼崽子都要历练方能成为狼王,动物都懂的道理,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老臣这才意识到,他对你们母子的宠爱,就如同淳于候对他那只狮子狗的宠爱。”
淳于候有只白色的狮子狗,视若珍宝,吃穿用度皆是最好,还安排了好几个下人专门伺候这只狗,可以说,很多千金小姐的待遇都不及这只狗。
但宠归宠,谁会将毕生的家业留给宠物呢?
这个比喻虽不大合适,却非常恰当。他和母妃,于父皇不就是取乐的玩意儿?这满宫的妃嫔,跟那博古架上的古董有什么区别?得了帝王的青睐,便时常拿在手中把玩,若是没入帝王的眼,便堆在角落里蒙尘生灰,无人问津。
见周嘉荣若有所思,穆广拍了拍他的肩道:“以前你与陛下感情深厚,老臣也不好多言。如今,你既已清醒,有何打算?若是准备做个闲散王爷,那老臣便让你几个舅舅辞官归乡,回祖籍安康,彻底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想必,陛下看在老臣如此知趣的份上,也会多照顾你们母子,提前给你们安排好。以后也不会再发生像这样的坠马事故了。”
没了外家做支持,穆贵妃母子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谁还会费尽心思去弄死周嘉荣这个失败者呢?
性命之忧可能暂时没了,但恐怕他们母子,尤其是他母妃在宫中的日子就怕是要不好过了。
宫中之人多势利,母妃失去了最大的依仗,若是父皇再喜新厌旧,少去秋水宫,时日一长,宫人也会怠慢母妃。这并非不可能,看父皇在玉泉行宫外跟丽妃黏黏乎乎的样子,便知道,父皇也是喜欢更新鲜、更年轻的美人。而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