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庸这才猛然松了口气，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满是感慨和庆幸。
“死了也是活该，他当初下毒手害人时，便该想到有朝一日会遭到报应。”
“还好，还好你自己足够争气，不然我当真是死了也不瞑目，未曾能够照顾好你，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无颜面对你父亲啊。”
说到动情处，他还忍不住擦拭了下眼角渗出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道。
“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这人岁数一大，难免会有些多愁善感。”
穆玄瑾并未接他的话茬，只是神色淡漠地打量着他，好半晌才上前一步，虚虚扶了他一把。
“若不是您，我恐怕都活不下来，您为我们家做的已经够多了，我相信父亲知道了，也一定会感怀于心的。”
他清冷俊秀的眸底透出几分清浅的笑意，眉眼也跟着柔和了下来，这才带了几分亲近和濡慕。
顿了顿，他又十
分自然地询问道。
“蒋伯伯，您这次来，可是专程来找我的？”
“正是，现下正值用人之际，参加会试的名单已然在京中传开了，我这才知晓，你已然考中了举人。”
蒋德庸频频点头，一脸的欣慰。
“你父亲便是个极聪明的人，你将他的头脑遗传了个十成十，又继承了你母亲的美貌，若非宿命使然，你绝不该蜗居于这么这种偏远小城。”
“蒋伯伯谬赞了。”
穆玄瑾轻抿了抿薄唇，有些紧张地追问道。
“既然您已然见到了考生名单，可知晓……可有什么大人物赏识我的才华？”
话音落下，南悦音不动声色地轻睨了他一眼。
蒋德庸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闪烁了一瞬，又很快归于平静，只爽朗一笑。
“哈哈，那是自然，像玄瑾这般满腹才华的青年才俊，自然是人人争抢的。”
穆玄瑾神色这才放松了几分，笑吟吟地
转头看着南悦音道。
“烦请夫人为我备桌丰盛些的酒席，蒋伯伯难得来上一躺，今日我们爷俩，一定要尽兴而归。”
“好。”
南悦音轻笑着微微颔首，眉眼看着温和又贤淑。
“蒋伯伯，您且稍等片刻，我快着些准备，今日定要您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眼看着她带着几个小崽崽进了厨房，蒋德庸不由捋着胡须赞道。
“你娶了个好夫人，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将视线局限于小小炊具之间。娶妻当娶温柔贤淑，只当养个漂亮些的解语花便是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南悦音的误解，穆玄瑾却只跟着微微颔首，清冷的眉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并不屑于向对方分享，关于南悦音的美好，和她是个内心多么冷静强大的人。
因为这点单方面的不愉快，他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进度。
“蒋伯伯，您这次前来，恐怕不只是要见我
一面，还有其余的话想要和我说吧？”
蒋德庸恍惚了一瞬，猛地拍了下额头，这才清醒过来道。
“若非你提醒我，我还当真就将这事忘记了。”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
“这人啊，不服老是不行了，走吧，我们先进屋里再说。”
穆玄瑾走在前面带路，看着他手中的拐杖，蒋德庸不由又心疼地红了眼眶。
“不用招呼我，你腿脚不好，自己先坐下休息片刻吧，也怪我，不该这般突然地跑到这里来。”
“若不是看到那份考生名单，我当真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脸来见你。”
“自从将你交给老穆之后，我这些年都对你不闻不问，玄瑾，你心里可怨我？”
穆玄瑾沉默半晌，淡声道。
“蒋伯伯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这便是还怨我了。”
蒋德庸泪湿着老眼：“也罢，我不为难你了。只是，玄瑾，你当真要
进京赶考，参加会试吗？”
穆玄瑾并未看他，视线漫无目的地散落在空茫的前方，半晌才沉声道。
“如果我说是呢，我已然错过了太多次机会，这次会试，我一定要参加。”
“我并非是怀疑你的能力，以你的才华，斩获前三甲也不过轻而易举。”
蒋德庸的眼睛蓦然变得锐利了许多，不容退避地直勾勾盯着他。
“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难道你想要步他的后尘吗！我当年护不住他，难道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葬送了生命吗！”
“我晓得你年轻气盛，但这么多年了，藏在幕后对你父亲下手的人，连我都查不出来，你认为，你会是他的对手吗！”
穆玄瑾的神色倏地变了，视线沉沉地和他对视着。
“蒋伯伯，你知道害死我父亲的人是谁，对么？”
“告诉我，您若是还认我父亲这个好友，就把残害他之人的线索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