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年岁小些，不太能记得事，老大却是不同，他一进家门，便认出了坐在桌旁男人的身份。
“郑叔叔？”
郑半凡闻言转过身来，眼底带笑地打量着他们三人，半晌才微微颔首道。
“这是老大吧，几年未见长开了不少，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和你爹爹一样高咯。”
“对了，你们三兄弟这是去哪了？”
老大刚想要回答，老二忙拉了他一把，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回道。
“郑叔叔，家里少了些东西，爹爹叫我们上街去买。”
“原来是这样。”
郑半凡看向他们空荡荡的手，有些疑惑地一挑眉。
“那你们买回来的东西呢？”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回来。
老大和老三不由紧张了起来，老二却面不改色地回道。
“带的钱不够，我们下午再去一次。”
“这么紧张做什么，叔叔又不会吃了你们。”
郑
半凡不由一笑，拍了拍身侧的凳子。
“好了，快坐下吃饭吧，来尝尝叔叔的手艺。”
四个小崽崽排排坐在桌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未曾动筷。
“怎么了，是不和胃口吗？”
郑半凡有些疑惑地一蹙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桌上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又怎会不喜欢。”
穆玄瑾夹了一筷子菜细细咀嚼着，咽下之后这才缓声道。
“不过长辈们未曾动筷，他们自然不能乱了规矩。”
凝滞的气氛这才被悄然化解，四个小崽崽依次拿起了筷子，端着米饭吃了起来。
郑半凡也不知有没有信了这番说词，只失笑摇头道。
“知道你为人一丝不苟，但他们还只是孩子，无需这般严苛。”
他一手搭在桌上细细摩挲着，眼底透出了几分怀念。
“倒是让我想起了昔日，你我在同一家学堂念书时
，先生就常常对你多加夸赞，斥责我调皮不懂事。”
“不过是些陈年往事。”
穆玄瑾搁下筷子，执起方巾拭了拭嘴角，这才掀眸淡淡睨向他。
“你现在可比我有出息的多，听闻你眼下已然在京中任职了，敢问效力于何方？”
郑半凡神色闪烁着，仓促一笑。
“哪里效忠什么人，不过是供职于翰林院，整日里闲混些日子，转一份微薄俸禄罢了。”
似是怕他不信，他还匆匆补上了一句。
“虽然我在京城待了这数年，但运气也实在不佳，连见上那些个大人物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呢。”
见他们谈论起了正事，几个小崽崽很有眼色地端起碗筷，出了屋子。
“爹爹，你和郑叔叔好好休息，我们出去洗碗！”
穆玄瑾微微颔首，又给他斟了杯茶，这才淡笑着道。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听闻近几日参加会试的考生名单已出，还以为是
哪位大人物看见了我的才华，特意派你前来拉拢呢。”
他的语气喜怒不明，郑半凡一时竟分辨不出他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浑身霎时紧绷起来。
好半晌，他方才讪讪一笑。
“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在京中从未听闻过什么考生名单，此次回来，也只是想找你叙叙旧罢了。”
“那当真是可惜了。”
穆玄瑾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眸色渐渐变得幽深，像是一汪探不到底的寒泉，更有难以言喻的气场霎时铺张开来。
“半凡，以你我的关系，应当还记得，当年若非我被奸人所害，瘸了这一双腿，那年状元郎的位置，应当是我的囊中之物才对。”
郑半凡瞳仁震颤着，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过去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应当尽早向前看才是。”
“是么，只是事情未曾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轻轻巧巧地一
句话便揭过去。”
“那人害的我瘸了腿，名誉尽失，还夺走了本属于我的权利和荣誉，只要我活着一日，便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穆玄瑾缓缓起身，一手用力搭上了他的肩头，眼底翻涌着的情绪怎么看都充满了偏执。
他低低呵笑一声。
“不过，半凡你放心，我已经委托了人在私底下调查幕后黑手，参加会试一是为了满足月宫折桂的昔日夙愿。”
“二，便是为了能站在更高处，好揪出那个伤害过我的人，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似是有一阵阴凉的风自颈后吹拂而过，郑半凡不由打了个寒噤，笑的难看极了。
“哈，哈哈，我竟不晓得，玄瑾你何时变得这般记仇了。”
穆玄瑾站直了腰身，脸上的表情刹那间消退的干干净净。
“人总是会变得。”
“半凡，放心吧，你我昔日便是好友，我不会对你如何，你安生住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