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近月站在仁寿宫门口安静地等,手里抱着那把素琴。仁寿宫里住着和献太后,当今皇帝的生母,近日因为义子袁向北要娶罪臣之女的事百般烦恼,传安近月抚琴来一解心忧。
安近月被引领着入了仁寿宫,摘掉维帽,行了大礼,摆好素琴等着。
“不急,到哀家身前来。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吗?
安近月把扣在半边脸上的白玉面具摘下来,露出五七条纵横交错的伤疤来,那伤疤虽已泛白,但因延伸甚广十分狰狞。
和献太后叹息一声,“已经半年了,你这伤也未见什么起色。你虽然自已通晓医理,但也应该叫正经医官瞧一瞧,我看张太医就很好。”
“回禀太后,我原本体质特殊,恢复的慢一些也是有的。身为圣女,凡事都应恭谨为上,这是太后您的教导,臣女实在不敢忘记。……今日还是弹一曲《释谈章》吗?”
“嗯!”
安近月沉心静意,拨动琴弦,于是静音流转,禅意仿佛直达人的内心。
一曲完了,和献太后缓缓地睁开眼睛,“怎么你的琴技好像是更精进了?”
“太后说笑了,我只一个月没有来给太后请安,哪里就能精进了呢!”
话音刚落,外面已经有人禀报:北海王来给太后请安。
北海王是太后收的义子,太后赐他国姓,取名向北。袁向北据说是天命的镇国英雄,在很小的时候和皇帝一起养在深宫。
十五岁开始参军打仗,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得了个战神的封号,征讨四疆,从没有吃过什么大的败仗。
二十五岁的时候立誓要把大梁国的边界扩充到北边的天界海,皇帝高兴,就封了个北海王的封号。
可如今这一位王爷却不顾大梁皇帝的反对,执意要娶一个罪臣之女,惹得皇太后也烦恼不已。
“告诉他今天我这里有客人,不必请安了。”
安近月偷瞟一眼太后,太后刚刚和缓的脸上明显有不悦的神色,就福了福身,才想要起身告辞,和献太后用手势阻止了她。
“北海王的事你可听说了?”太后缓缓问道。
“北海王天下闻名,近月虽不问世事,也有耳闻。”安近月低头回答。
“怎么你们太和陵的姑娘们也有听闻吗?”
“北海王在漠北的战事,不费一兵一卒就大获全胜,不愧战神的名号,更为我们大梁争国威,我们虽是太子陵寝的圣女,国家朝政绝不敢议论分毫,但也为此深感钦佩。”
“嗯------他在国事上倒是不用我操心。”太后略略舒展了眉头
安近月略一沉吟,便低声说:
“近月斗胆,还恳请太后见一见北海王。”
“哦?”和献太后抬眼看一眼安近月。
“太后为此事已经多日烦忧,与其终日烦思,不如听一听北海王的请求。”安近月淡静从容地说。
“他能有什么请求,他的请求就是求我允他成婚。”
“太后和圣上对北海王的婚事一直挂心,如今------”
“那怎么一样?那个女人是宋湛的侍妾,那宋湛如今已经被治了罪,他是恒王的同党,恒王起兵造反,宋湛同谋,那场仗还是向北平定的。向北想娶那姓初的,别人还以为我们大梁国不姓袁了,还以为他袁向北也有了二心。”太后一叠连声地说,分明气急了。
原来这大梁国自从皇帝即位便纷争不断。先是北漠异族入侵,后又有恒王谋逆,虽都未能形成撼动大梁根基的大祸乱,可也耗费了许多民力财力。
这些动乱的平定都是那北海王的功劳。可现如今他要娶的姑娘却是参与谋反的将领宋湛的随身侍妾,唤作初雪怡的。宋湛和初雪怡虽然并未行正式的纳娶之礼,可是据传这初雪怡自小以男装陪侍在宋湛身边,两人形影不离,恩爱非常,虽明为侍女,实际是侍妾无疑。
如今北海王袁向北要娶这样的一个女子,无论太后皇上如何劝阻都未改变初衷,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太后为此事日日烦心,每每提到都免不了火冒三丈。
见到太后又要发火,安近月急忙说:“别人都说,初姑娘深明大义,在战场上救了北海王,北海王这才倾慕初姑娘,想必那初姑娘一定有其过人之处。这么些年了,太后您老人家操心北海王的婚事,如果初姑娘真像传言的那样,岂不是正好了了太后您的一件心事?”
“深明大义?只怕她是身在此而意在彼。她参与谋逆,本是罪臣身份,不过是借着向北的婚事逃脱流放的刑罚罢了。向北凡事警醒,只这个女子身上看不清。”说到这里太后猛然刹住了嘴,无限忧虑地叹一口气,慢慢又说,“好了,我也乏了,你今晚就不要回太和陵了,就还住在明月楼吧。”
太和陵,是英年早逝的太子的陵寝,住着二十五个为太子守灵的圣女,安近月是其中之一。
听了太后这话,安近月不由地低下头来,轻声说:“近月不敢隐瞒,朗照还是那淘气的性子,昨日晚上又从树上摔下来了,我不放心她,还想回陵寝看看。”
“一个丫头,你也宠的太过了。我看还是清辉稳重些,在你身边也还稳妥,你只管在明月楼住下,叫清辉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