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正浓,秦岚儿被奶娘叫醒。
“少爷回来了…”奶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岚儿揉了揉惺忪的眼,在迟钝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奶娘的话。
什么!哥回来了!
秦岚儿瞬间清醒过来,匆匆穿好衣服,跟着奶娘去见哥。
一路上,秦岚儿疑惑哥为何半夜三更回家,难道又来劝我放弃这桩婚事?哼,休想!子煜待我是极好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一样好的人了。
再不行,我以死相逼,哥最疼我了,肯定就答应我了。
久别重逢的喜悦与顾忌疑惑相交织,架成一个难以逃脱的牢笼,牢笼终究是幻想出来的,当她见到哥时,牢笼轰然倒塌。
她三步并作一步,扑到哥面前,面前熟悉的眉眼沾上了鲜红的血,衣袍上,地板上,都是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更扎痛了她的心。
她跪下来,用自己颤抖的手握住哥冰凉的手。
面前这个奄奄一息,浸染了血水的人是她哥……
奶娘擦了擦哭红了的眼。
哥翕动着嘴唇,她把耳朵贴到哥的唇前。
哥断断续续地说:“是…刘子煜杀我…替哥报仇…”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逼自己不哭出声:“哥……哥,先看大夫,等你伤养好了,再…”
哥没了声音,没了心跳…
奶娘抱住她,一遍又一遍抚着她背,低声道:”少爷是一家之主,万不可让人知道少爷已经西去。”
她明白,她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她咬住自己的袖子,低声呜咽……
她将哥的遗体放入冰棺,开启了名为“复仇”的计划。
她每日将银针打磨,练习一针深入死穴的奇技。
她常常摩挲着哥死前手里紧紧攥着的玉佩,那是刘子煜的玉佩。
她偶尔故意在刘子煜面前提到哥,看他不自然的表情,看他躲躲闪闪的目光。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她去寻刘子煜,碰巧看见刘子煜被同门失手误伤,剑伤在心口旁侧,竟然没死。
她走过去,瞧着他那希冀的目光;她将针狠狠扎入他的死穴,瞧见他绝望的神情。
这一刻,她哭了。
哭声在空荡荡的山林里显得诡异而恐怖。
……
秦岚儿将遥远的思绪收回,“我已将所有告知诸位,诸位打算将我这个凶手昭之众人吗?”
袁轩朗道:“不会。但我会告知家师。”
秦岚儿心下了然,“也好,也好……”
意空长老素有“孤介雅正”之名,不会偏袒沐天派,这一命还一命之事尚有回旋余地,毕竟秦岚儿还要维持秦家生息。
……
三人返回客栈,袁轩朗将信交给信客,一切安排妥当后,三人各回房休息。
林鸢躺到床上,脑海里都是秦岚儿的悲切话语。
须臾,她起身,向客栈借了灶房。
她身上充斥着懒癌细胞,懒得每日做饭,到特定节气才会做一做应时菜,不过刚到镜湖派的那段时间,为了交学费,不得不去镜湖派的五味轩做兼职。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林鸢抚摸着翠绿的苦瓜,冰凉细腻,如玉石般的手感。苦瓜单单摆在简陋的木案板上,都有一种神圣的艺术品的光芒。木案板粗糙而卑微,小心翼翼地托着“锦荔枝”。
“咔嚓——”林鸢欣赏完苦瓜之美后,毫不留情地下刀将它劈成两段。林鸢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剁完苦瓜之后感觉轻松又舒顺,方才朝圣感带来的肃穆压迫像潮水般退去。
有时候,破坏美好事物会给人带来强烈的精神兴奋。
苦瓜切段、去籽,再将其放入热水中焯煮。
在热水里沐浴后,翠绿的苦瓜更加如玉如翡。
紫薯经过切、蒸、碾、捣,软糯成泥,与晶莹剔透的蜂蜜相互渗透、融合,继而填充了苦瓜的空心。
整齐排列的紫薯苦瓜圈颜色反差鲜明,紫的发黑,似要深入黑渊,绿的发亮,似要摘下卿月。
林鸢不喜欢整齐划一,但为了看起来美观、符合常理,不得不一列一列地“排兵布阵”。
倏地,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偷走了一个“兵”,队伍开了个口子,明晃晃的,会让强迫症者忍不住抓头发。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便宜师兄呗。
林鸢露出一个意味悠长的笑,看他一口把紫薯苦瓜圈吞掉。
只见他嚼了几下便皱了眉头,想把苦瓜圈吐掉。
林鸢手疾眼快地用手堵住好师兄的嘴,得意道:“不能浪费粮食!师兄可要做个表率哦~”
袁轩朗看她神情,恍然大悟,这分明是打击报复,刚才自己也是大意了,习惯性地偷食。
林鸢感觉畅快极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袁轩朗最喜欢甜食,极讨厌苦味。但现在只能含泪吞下,真是师兄吃苦瓜——有苦说不出。
林鸢松了手,指了指案上的茶水,道:“茶水在那。”
袁轩朗将茶水倒入大碗里,端起碗“咕嘟咕嘟”喝完茶。这才觉得嘴里的苦涩退去。
林鸢笑吟吟:“师兄啊,这紫薯苦瓜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