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尸蜃入水后,短时间内水面竟出奇的平静。
我自然不会蠢到以为对方会好心放我们一马,当即把心一横,安放好人皮灯,挺身迈上船头,两下扯掉了长衫,拔出成仁剑,怒目间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瞎子大惊:“日,你想干啥?别乱来!”
“我说过要带纱织离开,你答应我,一定要替我实现承诺。还有,那个皮箱,虽然是水妖,但生前也是苦命人,你一并把它带出去,选块墓地替她安葬。”
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貌似只能是给自己大开膛,利用心尖血再次施展九阴令。
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对付白水尸蜃,令瞎子等人全身而退。
我当即就要下刀,可是才感觉到刺痛,持剑的手就被人牢牢握住。
拦下我的,是再次幻化成人形的纱织。
不是说她的手劲有多大,而是这一路下来,我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经不住力量的抗衡了。
“放手。”我用近乎哀求的口气道。
拿得虽然是成仁剑,我却没有杀身成仁的觉悟,只是当下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纱织哪里肯听我的,也不说话,只是贝齿紧咬着红唇,无论如何都不撒手。
就在这时,潜伏的白水尸蜃终于有了动静,竟然从快艇下方冲出,顶着快艇直飞冲天。
这一来,瞎子等人在船舱里还好,我和纱织却是双双被抛飞了出去,成仁剑更是脱手不知所踪。
人在空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纱织。
她同样双手环抱着我的腰,却是仰首看着我,轻声道:“谢谢你,这一次,没有丢下我。”
我忽然惊觉不妙,但为时已晚,纱织猛地把我推向已经开始下落的快艇,自己却是借力朝着白水尸蜃头顶落去。
这一次,无道终于开口了,森然道:“纱织,是我让你活到现在的,你居然为了外人,为了一个异国人背叛我,真是该死啊。”
说话间,白骨的半边身子露出爪子,竟是以佛掌姿态隔空拍向了纱织。
纱织根本就没能够落在尸蜃头上,就被他这一掌给催吐了血,像是断线的风筝般飞出了十多米。
我终是落在了快艇上,但对纱织,却已是鞭长莫及。
睚眦欲裂下,左手下意识地抓向了心口,恨不得就这么把心挖出来和无道拼死,但那只是想当然,到了这会儿,就算我想自尽,貌似也只能是投身入恶水了。
就在我绝望到极点的时候,赵奇忽然叫道:“纱织回来了,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纱织竟果真飘了回来。
她本人已经重伤失去了法力,却是被一团白花花的事物给裹着托送回来的。
等她被平稳地送回到快艇上,看清那东西,我们一时都有点傻眼,那居然是一直被我放在皮箱里携带的水鬽子。
纱织本不是活人,自然不能以救治活人的方法替她疗伤,我只能是再次咬破舌尖,嘴对嘴将自己的血给她渡了过去。
我本就是九阴煞体,以自身的血画符,能够催生符法,但血液本身,却是阴魂鬼魅最好的补品。否则最初也不会被那些个妖物那样觊觎。
眼看纱织有所好转,那恨得让人咬碎后槽牙的白水尸蜃却又再度袭来。
“娘的,太欺负人了,老子跟你……”
瞎子狠话喊了一半,忽然‘哑了火’。
他两眼发直地看着我身后,像是看见了比尸蜃更为可怖的怪物。
再看赵奇……就算是已经彻底崩溃的海伦娜,竟都和瞎子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时我也终于感觉到,一片柔软细腻却冰冷的东西,像是衣服般披在了我的后脊梁上。
我能够想到,那应该是皮箱中释放出的水鬽,但瞎子等人的神色,却绝不像是仅仅只看到了水鬽‘上身’。
纱织苏醒过来,没来得及跟我说话,就也变得和所有人一样。
我回头望时,也立时被所见情景惊得呆了。
就在我的身后,同样是水面之下,竟缓缓浮现出一个硕大的人形。
那是一名盘头的女子,面容清丽之极,虽然一丝不挂,但绝对让人没有亵渎她的想法。
关键一点,她的身形,就算是白水尸蜃这样的庞然妖兽,相比之下也犹如单掌可以盘玩的小虫,由此可见,她是如何的杵天杵地。
女子整体露出水面,却是盘膝端坐,陡然间睁开眼,一双眸子竟是妖异的碧蓝色。
她竟俯视间,对我轻笑道:“能得人王一滴血,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泽。你注重承诺,虽只是我一世的皮囊,也不肯舍弃。我自当投桃报李,替你除了这满身铜臭味的小长虫。”
瞎子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咕嘟吞了口口水,“我去,徐祸祸,你是没扎透心口,可那一滴血,却引得水妖现身了!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位娘娘老佛爷是何许人也?什么样的水势,才能孕造出这样强大的妖力?”
我怀抱纱织,跌坐在快艇上,虚弱道:“我不是才问过你,谢彼岸是谁嘛。”
瞎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去!她是谢彼岸?镇海尸母?!”
我没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