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仙叹了口气,半晌才又说道:
“孩子,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不要为难西洲,他待我如何不重要,无非是一命而已,世间一遭,终有一死。他本心并非恶人,人生路步步行来,也只是阴差阳错,才至如今,若他有一日得以醒悟,看得清这时间荣辱沧桑皆为浮云,能做出一番事业造福苍生,也未可知。”
秋忘川见他满眼期盼,一直伸着手,夹着那不应是这世间的奇功秘籍万象功法,看着这风中残烛般的老者,秋忘川实不忍心对他说个不字,接过那皮卷,对着林道仙点了点头。
林道仙笑了,这老者一生守一处,虽是被最亲之人害得悲惨收场,却还担心别人伤害于他,到了自己的生命尽头,终于将心事托付于一个满眼清澈纯净的年轻人,看着秋忘川,他仿佛看到了梅西洲年少时的模样。
恍惚中,他喃喃道:
“西洲,我们去胡家店吃面,可好?”
林道仙,一代天骄,死在了他守了一辈子的鹏都城外。
艾艾和李长歌泪流满面,叶海汐紧紧的拉着秋忘川的衣袖,咬着嘴唇,檀坪扼腕叹息,许白竹背过身去,胸中压抑难耐,而秋忘川,轻轻的将盖在林道仙身上的外氅向上拉去,盖住了林道仙消瘦得不成样子的脸庞,轻轻说道:
“林尊者,一路西方极乐,永享安宁。”
梅西洲正在城门处,看着城门上被切出的光滑切口,问鹏城守卫道:
“闯城者何人,可曾看清楚了?”
一守卫说道:
“禀副城主,一共四人,也没见拿什么兵刃,城门对出手之人来说,形同虚设,径直便走了出去,未曾停留,一瞬便已远离,又事发突然,属下等实在看不清楚,请副城主恕罪。”
梅西洲挥了挥手,守卫退下,他对身旁春晚秋林两位主令说道:
“看城门如此模样,应该是许白竹,春晚,你回沐神湖查看,速速回报,秋林,你带你宫副令去城外,沿踪迹追寻,看看有何发现,半个时辰之内,回到此处,速去。”
二主令拱手退去,一独自奔向沐神湖,一带着两名副令向城外,各自探查去了。
春晚秋林两人,并不是林道仙选出的主令,这二人本是幽渭东尚岗村一对结义兄弟,整日不忙活计,只是游手好闲,偷东家拿西家,倒是也练过些把式,禁不住村民人多,也都是庄稼汉子,有的是力气,因此两人经常因为偷盗被揍得鼻青脸肿,只是本性如此,屡教不改,就这么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有一日,两人结伴去村边镇子闲逛,这些日子素得够呛,想去那找个酒家,吃顿霸王餐,到时无非就是捂着脑袋被店家和伙计揍一顿也就是了。
两人边走边看,想寻一个倒霉的酒家,可寻来寻去也没寻到,只因两人臭名昭著,这里的酒家大多都被他们白食过,店家和伙计一见他二人要上台阶,立马出来往下轰,根本不给他们吃白食的机会。
走来走去,饿得头昏眼花,别说霸王餐,连口水都没喝上。正饿得心焦,突见路边有一茶棚,以前来这里时可是没见过,里面一老汉正在招呼客人,端茶送水,拿些笼包松饼点心之类的,既能喝茶解渴,又能吃点简单餐食充饥。春晚秋林二人对视一眼,拍了拍身上泥土,大摇大摆走进了茶棚。
卖茶老汉见二人进到棚中,手里忙着给客人续茶,口中却没闲着,招呼道:
“哈客官,您二位随便坐,小老儿马上来伺候哈!”
二人也不客气,找了个刚进茶棚的位置坐下,也不是因为这里凉快,就是想一会儿跑的时候方便些。
卖茶老汉给别桌续了水,弯着腰紧走两步,靠到近前,说道:
“哈客官,用点儿甚么茶?”
春晚秋林饥肠辘辘,此时还得装着悠然自得,春晚开口道:
“来一壶鹰嘴儿,茶汤浓浓的沏着,小笼包二十屉,麻酥果子二斤,松饼四盘,脆皮花生两碗,桂花糕六十个。”
卖茶老汉听得汗都下来了,这两位不是来喝茶的,这是准备撑死在自己这小茶棚之中啊!
刚想说这太多了,二位恐吃不完,没想到春晚接着说了一句:
“老秋,你吃点甚么?”
老汉差点儿没把手里的铜壶扔了!
还好,秋林也算有羞有臊,听春晚点了这么一大堆东西,也没好意思再点甚么,又要了两碗青萝卜片,愣说是要彻底刮刮肚子里油腻。卖茶老汉点头哈腰的,与春晚说,茶棚太小,自己一人忙活,一下上不了那么多吃食,就有甚么给上些甚么,让二位先吃着,不够再给添,也就是了。
老汉忙活了片刻,茶水沏好,先给两人沏了一壶。这鹰嘴儿茶叶粒粒饱满,未砸开水之前,一颗颗的都是弯钩模样,入水泡开之后,片片散开,好似羽毛一般,一口微苦,二口回甘,也属百姓常用来解渴的茶饮之一。
二人一人倒了一碗,也不顾细品,也不怕烫,咚咚便喝了进去,好似在对饮美酒一般。清茶落肚,身上舒服得很,只是拿这热水一冲,肚子叫唤得更加厉害了,咕噜噜的响声引得别桌客人都纷纷侧目,春晚这么不羁之人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两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