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面具分开的过程极其漫长,骆阳平搞不清楚这是折磨还是享受,每次藤原绫香的手指触及他的肌肤,都会带来一种控制不住的幸福感。
他发觉自己又开始自贱了,等到整个面具都和皮肤分离,也就是自己被踢出去的时候。
每次他等洗甲水在一片区域发挥作用时,都会抓紧每一秒钟凝视藤原绫香,尽管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手机根本不理他。
面具一点一点脱离,骆阳平相信起码已过去三个小时,中间的鼻子部位是最后说再见的,一整张面具终于被取下来,他舒舒服服地长呼一口气,脸立刻感到了空气的寒冷。
藤原绫香注视了骆阳平几秒钟,却没有说话,把面具拿在手上仔细地看,骆阳平瞄着面具内侧,这才发现眼眶周围有一些类似集成电路的极为纤细的条纹。
“这东西留给我就好”藤原绫香道。
“还是毁掉吧”骆阳平用袖子抹了几下脸,“面具有摄录功能,那些人会看到影像。”
“那你还来这儿?”藤原绫香疑惑地瞟了他一眼,但立刻又把目光转向沙发上那支小灯管,她当然很聪明,道:“只要这灯亮着就没事对不对?”
骆阳平自然不否认,道:“再次感谢你让我重归自我,灯也给你好了,我这就离开。”
他边说边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很简单,旅行袋根本没打开过,藤原绫香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这也在骆阳平意料之中,虽然只是短暂的重逢,可他已经很满足。
大衣穿上了身,骆阳平一手拎旅行袋一手拎鞋,一步步走到了门口,他心里当然还是期待藤原绫香能回心转意留住他,然而却等不到挽留的话。
他坐在门口穿鞋,鞋带系得很慢,身后却始终没传来她的脚步声。
“就这样吧,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切都得靠自己。”骆阳平心里念叨着,终于系好带子站起来。
他刚打开门,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那把钥匙转身放在地上,对里面说了句:“钥匙还你。”
然后他终于听到了藤原绫香的声音:“你等等!”
骆阳平的心一下又狂喜起来,藤原绫香的人也随之走了出来,“你打算去哪儿?雪大,去旅店的话我可以送送你。”她却这样说道。
原来不是挽留,骆阳平转过头去苦笑了一下,“不必了,我可能直接去机场买票回国,死也要死在家乡。”
他并非故意这样说,他心里真的突然有了那种想法,但这话却像颗重磅炸弹,藤原绫香快步到他身边,“那我送你去机场”。
这话还不如不讲,骆阳平不再答话径直就走出去,藤原绫香却关上门跟在了后面。
一到住宅外的小路上,她就拉住了骆阳平的手肘朝前走去,他一声不吭被拽着走了大概两百米,才看见一辆轿车停在路边。
这也是一辆白色丰田,却不是以前那种型号,藤原绫香显然换了车,她遥控开车门,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很没良心?”
骆阳平没有回答,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再浪费口舌,只是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轻轻推开,道:“把我送到最近的旅店就行,我还是先住两天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这个木盒是古董,你过不了海关的。”藤原绫香把住驾驶座一侧的车门道。
“你想打盒子的主意?”骆阳平不想再忍,口气终于硬了起来,“如果你为了它才出来送我,那请回吧,我不会给你的,想要盒子就先开枪打死我。”
他并没有去车的另一侧,甚至都没去看藤原绫香的反应,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女孩不是为了木盒,这些话只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才说出来。
他拎大包的手紧了紧,迈步往前走,藤原绫香没有追,只是在后面淡淡地望着。
但是没走出多远,骆阳平心里突然一阵悸动,他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什么,可就是有一种预见式的直觉—有人在很远的地方瞄准了藤原绫香!
于是骆阳平扔下旅行袋返身就冲回来,动作比以往快了许多,在那声子弹刺破空气的“嗖”响起前一刹那,猛地扑向了她。
然后和上次一样,他感觉一股剧痛,只不过是在右肩上,离脖子只差毫厘!
他视野里最后的景象是离眼睛越来越近的积雪,脑子像机器短路般“嗞”的一声,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忽地燃起一点光亮,那不是灯光也不是烛光,那好像就是一小片自然光透进了黑幕。
一小片光很快变成一大片,骆阳平发觉自己醒着,身上穿的却不是大衣和连帽衫,而是件普通的蓝布衣,他出生前的六七十年代中国最常见的那种工作服。
而他所站的地方竟然是在…一个讲台后,他正面对着几十个坐得端端正正的学生!
更奇异的是,骆阳平发觉自己的嘴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完全不受控制想停都停不下来。
这时一声铃响,像是下课了,学生们开始站立起来活动,一个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老年男人推门进教室朝讲台走过来,一边道:“梁老师,那个日本客人又来了,我看你还是去见一下吧,他是友好人士。”
然后骆阳平就说了一句“好吧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