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军冈突然弯下腰瞅着K,就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喝不到黑咖啡,会没精神。”K完全不像是开玩笑,“那么无论你们要我做什么,都不会配合,杀了我也一样。”
夏军冈扣在扳机上的指头几乎要动,我只好按了按他的手臂,对K说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别耍花样,我们就带给你。”
看着黑布又蒙上他的墨镜,我和王大录出来到了院子里,“靠他换回你要的那个人看样子很难了,打算怎么处理他,杀了?马三可不能白死。”他说。
我当然知道王大录想把K撕碎,说实话我也很想亲手宰了这个人,但理智告诉我不行,所以我摇头道:“马三不是他杀的,而且这人现在是我们的盾牌,在你抓到J、我弄回杨平前,他必须活着。”
王大录这次来的老战友有六个,除了死去的方则和朱祁,还有夏军冈、冯宁、沙国辉和张伯名。我们留下后两个人看守K,两个已经很久没见的马仔小向和阿梭则守在院子周围,而腿脚不便的王大录自己会在屋内监控安装在院墙四角的摄像头。
我去房间里握着岳晓含的手说了一声,她并没阻拦,只是给了我一张清单,上面有要买的幼儿食品。我和夏军冈冯宁阿贺以及另一个叫袁倍的马仔,一起上了那两辆厢式货车,卡车太显眼,而且原本就是借来的,今天到了归还的日子。
像昨晚来时一样,他们并没蒙上我的眼睛,显然已经把我当成自己人。但我没有坐在前面的驾驶室里,只想一个人待在后车厢。
乡间的路很不好走,车厢一直在颠簸,现在我已经抓到了K这条大鱼,代价却是王大录的两个弟兄。
好在他原本就要找那个J算旧账,总算没让我心里有太重的负罪感。
那个最初寄信给我的是谁,在墓地林子后开枪救我们的又是谁,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如果是,既然他那么有本事,为何自己不去救杨平?
K也好J也罢,都只是那个组织雇用的杀手,即使这两个人都死了,那个组织也远不会消亡,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抓到许子闻,到底为了什么事?许子闻能在富邦待那么久不被怀疑,然后突然就得到了那批病毒,再随后就被追杀,这一切听上去是多么的不合理,整件事里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环节。
我面前又浮现出许子闻那双躲在眼镜后的眼睛,那是双正邪难辨深不可测的眼睛,都到现在这时候了,他究竟还瞒着我什么?
他不仅瞒着我,也瞒着他女友,很可能还瞒着杨平。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过去的三年多,在他富邦贷款经理身份的背后,到底是一种什么生活?
货车渐渐变得平稳,外面也越来越嘈杂,应该已经开进了市区。夏军冈按我说的在梓潼东路上停下,那是梓潼路的另一端,我就在这儿和他们分别,傍晚六点时还会在这里碰面,只是不晓得到时候会换成什么样的车。
“你们办你们的事,咖啡我去买。”我对夏军冈说,挥手和他道别。
即使经历了最近的一系列事,也不代表我失去了自由,那个组织也不可能布控整座城市。
我沿着梓潼路一直走到西端,转身上了楼梯,这里当然就是我的住所。
还是没有人闯入过,那个组织好像根本不在乎这里,那两管东西已经不在,这里对他们没有任何价值。
我从抽屉里拿出充电器插进插头,一边连上诺基亚,然后走到角落里打开箱子,那把本来挂在上面伴随我许许多多年的铁锁已经牺牲,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还是有些难过。
箱子里除了历史书籍,还有我的记忆,我看着这些经过屡次翻动后显得凌乱的小小记录本,长长地叹出口气,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没法带走它们,我所能做的只是把书和笔记本全拿出来,把它们放进柜子里重新整齐地叠放好。
我现在完全不怕有人看到这些笔记本,对于正常人来说,那只是一个精神病人胡写的故事。而且我发觉并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有必要留下,如果记忆库满了,该出去的就出去吧。
回来除了取些衣服,最重要的当然是拿钱,虽然最近花费很多,但剩下的数目还是很可观。
纸币藏得很隐秘,我毫不担心有人动过,但即使看上去没人进过屋,为了以防万一,所有的衣服我都正反细细看了一遍,确保没有那种追踪薄膜贴在上面。
冰箱里只有一点点东西,不管过没过期我都拿出来扔掉,唯一留下的是用来敷头的冰袋,也许我还用得着它。冰箱旁岳晓含给我的那袋米还没有开过,我完全不嫌重,和衣服被褥一起放进大皮箱。
看看差不多了,我把只充了一小半电的诺基亚连同充电器一起塞进屁股兜,然后锁门出屋,到了楼下,忽然又打开信箱看了看,里头有两封信,是新到的账单,这多少给了我一点还在正常生活的感觉。
于是我先去银行缴纳水电费,这年头用现金缴费的人几乎灭绝了,柜台后的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拎着旧皮箱从半个世纪前穿越来的怪胎。
然后我又按着岳晓含给我的单子,把她要的东西一样样买好,自己也买了几样东西,箱子变得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