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尽欢躲也不躲,茶盖擦着额头飞到院外,鲜血登时自她前额涌了出来,顺着雪白的下巴滴在冰凉的地砖上。
她伏地道了一句“太后息怒”。
“息怒?”谢太后冷哼,“花尽欢你可知他回来后给哀家找了多少麻烦!”
花尽欢自然知道。谢太后原本想要借着太原雪灾一事打压小皇帝,谁知道宜安王从世家权贵手里弄了银子不说,昨日议会的时候竟然否决了原本定好的赈灾人选户部左侍郎谢郢,重新定了户部去年才当上右侍郎的裴浅之。
裴浅之是林之问的得意门生,若是他去赈灾,谢家自然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宜安王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就将原本谢家独大的局面搅乱,太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谢太后冷笑,“当初是你告诉哀家若是想要除去宜安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给弄到上京来,这样便能神不知鬼不知觉除掉他。可现在呢,他不但好好入了上京,还大摇大摆的在哀家跟前晃悠,还要与陛下联手踩到哀家头上来。你说,该怎么把这个祸患给解决掉!”
花尽欢道:“眼下整个上京的人都在盯着太后您老人家,哪怕现在宜安王就是磕破点皮,旁人都能怀疑到太后您的头上来,所以不可轻举妄动。”
谢太后冷笑,“你说的这些难道哀家不知道吗?”
昨日晌午宜安王不过是出门在外面碰见了一些作乱的流民,今日一早次辅林之问来了长春宫,在她耳边足足唠叨了半个时辰,话里话外地敲打她,好像这些流民是她特地派去行刺宜安王!”
“可若是宜安王自己犯错了呢?”
花尽欢低垂眉眼,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鲜血凝结成的小漩涡,手掌紧握成拳,任由锋利的指甲扎进手心,一字一句道:“微臣听闻七年前逆贼花予安因为涉嫌用巫蛊案谋反,被一夜之间灭了满门。若是有人想要图谋皇位,借万寿节之名回上京而效仿逆贼谋害陛下,此乃十恶不赦之罪,便是手握兵权的人也不例外。”
谢太后居高临下盯着腰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男子看了一会儿,“那依花厂臣之间,此事谁来办才合适?”
花尽欢抬眸,沾了血的琥珀眼眸里映出一张美艳的面孔,“微臣愿为太后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厂臣之功,功在社稷。”
谢太后走上前勾起她的下巴,柔声道:“只是这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花厂臣去午门哔道跪着,今日外面风雪甚佳,刚好可以帮助花厂臣提神醒脑,免得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今日天气不好,才过晌午,天气黑压压的,跪在午门哔道的花尽欢对同样跪在一旁的进喜道:“太后并没有罚你,无需两个人在这儿受罪。”
进喜眼睛一红,抹了一把眼泪,哽咽,“今日不用当值,我在这儿陪陪干爹。”
花尽欢知道他向来执拗,也不勉强他,就这么跪着。
宫里的人时常犯错被罚,但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被这样罚跪却是头一回。来往的路人生怕日后这个手段狠辣的太监因为失了面子报复,各个低着头飞快地走过去。
雪越下越大,进喜一开始还帮着挡雪,到后来面色发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花尽欢哑着嗓音道:“我命你赶紧回去!”
进喜哭了,无声地抹着眼泪,就是不肯走。
花尽欢闭上眼,“回去!”
进喜爬了几次才从已经埋到膝盖的雪窝里爬出来哭着走了。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雪好像停了。
花尽欢仍然闭着眼,“怎么又回来了?”
突然有人说道:““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花尽欢如大梦初醒,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眼帘内映出一张极漂亮,极清贵的面孔。他低垂眉眼,对一旁身量与他眉毛齐平,被身上正红色的官袍衬得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道:“下雪地滑,浅之徐徐行之。”
裴浅之颔首,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花尽欢,迎着风雪去了。
花尽欢瞧着连背影都透着刚正的背影心想,若不是宜安王在,这个嫉恶如仇的年轻侍郎恨不得唾他一脸,然后再掷地有声地丢下一句“阉狗也有今天”。
这些忠臣们都想她死呢。
想她死是对的。她方才不也是在长春宫对着自己的仇人口口声声称自己的父亲是谋逆之臣吗?
不忠不孝她都占全了。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花厂臣打算再这里跪到什么时候?”
他的手生得很漂亮,指骨修长洁白。
花尽欢竟一时没有动。由着他拂去肩头薄薄一层雪粉后又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轻柔地替她擦拭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雪白的帕子很快被鲜血染红。
花尽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被血染红的手指,道:“脏了。”
他不说话,薄唇紧抿,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神情专注细致而又认真的将她脸上已经干涸结冰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他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后,又强行将她藏在袖中血淋淋的右手拉出来,用地上无垢的雪替她清洁干净手心的血迹后,兀自掀开外袍,从雪白的里衣撕下一块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