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女儿还给我,我什么都招!”
齐斌闻言震惊,下意识瞥了花尽欢一眼,心想这太监虽手段狠辣,做事却雷厉风行。他们并非不知杜年有女儿,可锦衣卫去抄家时,邻居说杜年之女半月前就已经离了上京。
事发不过三日,他竟然已经将人找着了。
后者神色淡淡,瞧不出半点得意之色,只是将香囊压在供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道:“杜大人须得谨言慎行,别一不小心,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累人累己。”
杜年会意,“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单独与你说。”
花尽欢瞥了一眼齐斌。
事关天下最尊贵之人,能不听则最好,齐斌领着人出去。
监牢空下来,杜年急问:“小女如何?”
花尽欢道:“杜小姐的性命就在杜大人的一念之间。”
“只要你放了小女,你叫我说什么都成!我——”
“杜大人错了!”花尽欢打断他的话,冷笑,“事情是您自个儿犯下的,可别觉得委屈了!”
杜年噎住。良久,他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明明太后与皇上势如水火,可两人却对此人宠幸有加。他这次来,究竟是为陛下,还是为太后?这个供词是说给太后听,还是给皇上听?
花尽欢道:“我是谁的人不重要。杜大人得明白一件事,有些话说不说都是大逆不道,如惠妃这般才是聪明人,自个儿悄悄悬了梁。眼下大皇子还小,陛下可得心疼,您说是吗?”
杜年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要他来个死无对证!
也对,这种事儿说出来恐怕朝野震荡,他两头都落不到好,还会连累自己的女儿。若是就这么死了,兴许陛下会念着他的好。
花尽欢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忠厚老实,关键时刻最会审时度势,心狠毒辣的太医,想起他自诩忠良,嘴角泛起一抹讥讽,道:“七年前,您为了自己的前途,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如今到了阎王爷面前,千万别叫冤!”
七年前?七年前!
杜年猛然想起惠妃当时说的一句古怪话。
她说:“七年前大人可以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违背医道良心,与谢家串通合谋害死柱国大将军花予安,七年之后不过是故技重施!”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即将死去,杜年原本混沌的脑子里一下子清明起来。
现在想想,从惠妃找上他开始,处处都透着古怪。这一切都像是有人提前设好的全套。
究竟是谁要害他?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艳光四射,叫人望之生怯的太监,总觉得他眉眼间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像谁?像是谁呢?
杜年努力回忆着这一生所识之人,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随即又否定了自己。
不可能,七年前花家的人已经死光了。就算有人活着,也绝不会进宫做太监。
花家风骨,那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花尽欢这时将那枚精致的香囊掉进一旁烧得正旺的炭盆。香囊是用上好的绢丝所制,顷刻间被火舌吞噬。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约有巴掌大小的银色枪头,爱怜地摩挲着那上面刻着的字。
“你,你到底是谁?”杜年瞧着那银枪头上面镌刻的字,心底生出巨大的惊惧,下意识想要后退。可他整个人被捆绑在十字架上,根本却退无可退。
“我?”
花尽欢抬起头,被火光映照得晦暗不明的脸上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风霜。
他走到杜年面前,牙缝里挤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蚀骨的恨意。
“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向你索命的恶鬼!”
屋外。
廊下的灯光洇出黄色的光芒。齐斌烦躁的廊下踱步,不时望向甬道尽头的内狱。
旁边的千户赵硕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包递给齐斌,“头儿,来颗槟榔提提神儿。”
齐斌借着灯光看见摊开的纸包里面放着几枚碧绿色的槟榔鲜果,混合着扶留叶与白石灰。
槟榔近年来自番邦小国流入大闵,迅速成为大闵贵族圈的一种风尚。
他用扶留叶包了一颗沾了白石灰的槟榔丢进嘴里,道:“你小子,贯会溜须拍马。”
槟榔入口,头顶逐渐腾起一股热意驱散了身体的寒气。齐斌惬意地眯起眼睛,就连眼下那道陈年旧疤都舒展开来。
赵硕咧嘴一笑,露出像是沾了鲜血的牙齿,道:“若是拍得大人高兴,那是属下的福分!”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撞击在墙上。
齐斌楞了一下,疾步朝甬道尽头的内狱跑去。
杜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