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蔷一次交了一年的租金,周阿姨也让一步,将每月房租优惠了三百块,说看贺蔷干干净净的,为人也听和善,想必会把房子保持得整洁。搬家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中旬,比较了好几家搬家平台的报价后,贺蔷觉得不如自己搬划算。
搬家这种事找微信上躺着的这哥那哥倒是方便,但搬完后贺蔷就会不方便。贺蔷向来对别人踏足自己家门非常警觉,当年请过神,送神时家里弄得鸡犬不宁。找那些姐姐妹妹也可以,搬完后吃顿饭就行,可架不住被人一个劲追问:你原来的房子呢?
想要安全又清净的贺蔷就准备自己做蚂蚁,大不了开着电动汽车一点点从零散的物件开始搬,好在没什么大件。
已经忙了两个下午,贺蔷还在整理旧衣物。打包时母亲张爱华少不得唠叨,“你看看,前几年你花在衣服上有多少钱?”贺蔷被她叨得神烦了,撩起头发眉头抬高和她一起追旧账,“那也比你送到北海搞中央大项目的钱要少点吧?”
张爱华前几年拿了这些年小饭馆生意攒下的百万存款,被一个熟客忽悠到广西搞“大工程”,叫什么1040阳光工程。参与者里有头有脸的不少,什么电视台的主持人,前省厅退休老干部,民营企业家,大家都朝着干一笔就赚1040万的宏伟目标齐头并进,一个拉一个跳坑——张爱华钞票丢进去半年后才醒悟,又不好意思回来。还是贺蔷直接报警,才得以解决。
张爱华那个熟客其实就是男朋友,贺蔷心里有数。她被骗光了积蓄,贺蔷也轻易不会戳她痛处。张爱华五十好几,贺蔷年仅三十,母女俩的失败各有千秋,对失败的态度却千篇一律:嘴硬。
“我那不是看你要离婚,担心你以后带着孩子怎么生活吗?”张爱华总是这句开场白,接下来就要怪贺蔷死去的爹,“他早死,丢下你给我一个人,我又做爹又做妈,我天天夜里两点多才睡——”这就扯远了,贺蔷不想听,转过身继续忙。
“你准备找哪家公司来搬?”张爱华说你算算账,他们人工费贵得要命,从楼下到屋子论米收钱,还有出车的费用,公里数,没一两千都不会同意,“你找找自己熟悉的朋友,要男的,气力大做事牢靠的。”
贺蔷冷冷一笑,“搬完就记得我们家门在哪里了。”当初张爱华的那位熟客兼前男友就是这样登门入室的。
张爱华脸色不大好看,“难不成找女的来搬?你有本事,男的女的都能搞定,从大学里教书的,到菜市场杀鱼的都有,你不挑。”
柏柏不在家,贺蔷母女俩之间的阴阳怪气就基本围绕三个问题:亏过的钱,睡过的人,还有柏柏的教育。当战局即将进入第三阶段,将生的消息适时引开贺蔷。
“贺蔷,听周阿姨说你这几天就要搬家,忙得过来不?我可以搭把手。”现成的好帮手自己送上了门,但是和贺蔷“不掺合私事”的大精神再度违背,贺蔷比来比去,还是将新家选在杀鱼小妹家楼上,两个人已经掺合得更近。
“好啊,你晚上有空不?就帮我将东西从车里搬到楼上行不行?”贺蔷当机立断,索性掺合得更厉害点。
将生犹豫了下,“我这几天借来四舅公的车开,我去你家楼下搬吧。”贺蔷既然答应,说明她没请搬家公司,将生这时候就聪明起来,主动请缨多帮忙。
对于潘文秋找到的那根长头发罪证,将生打死不承认她胡搞,而是说贺蔷看房子来家里坐了会儿。人家脱发你怪到我头上?
潘文秋又掀开女儿的被子继续找头发丝,结果一无所获,这才信了将生的话。而将生也确信贺蔷头发比自己牢固,脱量微乎其微。
将生还对自己又被贺蔷在危墙之下拉扯一番的行为做了反思,半夜找贺蔷聊天,“我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我挺没意思的。”一天天的脑子就想着那点破事,我都油腻得快认不得自己了,将生如是总结。
“破事?那是嫌我技术不好?”贺蔷问。
“那不是,你技术比我好。”将生实话实说上半截,下半截却没法子直抒胸臆,“我是觉得,泡友这种关系怪油腻的。”所以将生这些天学乖,再也不问贺蔷,“你姨妈好了没啊?”“你有没有想法?”“你需要与否?”
再说,将生自问吃一顿管半个月,贺蔷又一副饿不着的样子,等贺蔷开口,将生再本着邻里互助的原则施以援手,就不会显得那么生物性。
得到召唤,将生很快将四舅公的车开到,也第一次走入贺蔷家准备整租的大房子。将生微微张嘴,“挺大。”是马上要搬的房子四倍大。但是,贺蔷搬到自己家那片老公房內,心理落差必然存在,加上搬家事多人累,怪不得她不需要——将生擦擦自己的眉心,提醒自己别三句脑补离不开那点破事。
张爱华见到将生时笑得有点尴尬为难,“谢谢小陈啦。”
将生装看不见,挥手说没事,都是邻居嘛。她看到地上两只大箱子就抓住往外拉,沉甸甸的力量坠下,将她两只胳膊激出长伸肌的秀气痕迹。贺蔷眯了下眼,也拖起两只箱子跟上。
电梯里,将生盯着楼层键,手臂忽然被攀上凉凉的手指,“十一月份,你衣服撸这么高不冷吗?”
“做事习惯了。”将生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