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成新”让将生心里舒服了些,既为李欢欢可以以高点的价格转手开心,隐隐约约也有对贺蔷人品的重新评估——说明贺蔷收了却没用过,也许她有苦衷的,将生一厢情愿地想。
她给李欢欢发消息,“人家也挺好的,还不是都退给你了,还是十成新。”
“可能因为我说我和你是好朋友。”李欢欢说陈将生,真豁出去时只能靠自己。
将生目瞪口呆,说靠自己还不是又卖了她陈将生?什么时候她面子这么值钱?此刻臭豆腐吃起来也不香了,她给贺蔷发去信息,“不好意思,我朋友李欢欢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那头回复得很快,“不麻烦的。”信息量太少,让将生猜测贺蔷是否不太高兴。毕竟她也帮忙打过招呼,按潜规则,她这些礼物收得也算合理。
这句话的节奏似乎没结束,等着将生说些场面话台阶话。将生等了会儿,讲欢欢做事有时不太成熟,我代她向你道歉。
贺蔷刚刚钻进自己的小电动汽车,好不容易得了闲,又要和将生解释这扯不清的事。她发了一大通,最终删除,问你在哪儿?我想当面和你谈谈。
将生手脚被吓得滚烫,她说我看看啊,我还是去找你吧,你在哪里啊,似乎有点远,你能等等我吗……零敲碎打发了一串,这是贺蔷最不喜欢的对话风格。她说你说话真不像你看起来的样子。我开车方便,把定位发给我。
不过二十分钟,贺蔷就在一家臭豆腐店外见到了将生,“哦,这家的比我家的好吃?”她笑着问将生,驱散两个人之间的些微尴尬。
“一般般,我只是肚子有点饿了。”将生推着单车,与贺蔷沿河步行。换以往,小剧场又要上演。可现在的将生只是尽量不打扰地瞧贺蔷,心里重新将她和李欢欢的梦中情姐做比较。
够资格形成话题度的“姐”,多是以力量型的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贺蔷也是有力量的。她笑迎客人时,脸上的精明形成了一道防护堤:你可以和这个女人说两句玩笑话,但别想占到她的便宜。这是种不需要学历学识沉淀的精明,是在市井里摔打出来的。
所以贺蔷的“姐气”不同于公众视野里的姐:犀利、高贵、知性或温柔。她的姐气是混沌的,可也是迷人的,所以迷倒了李欢欢。
走神的将生让贺蔷不由发笑,“你好像很容易飘走。”贺蔷按住将生的自行车座,唤回她,“咱们三个人一起吃饭时,你的话最少,心里好像装着什么事,小陈,你心思很重。”不过贺蔷并不会冒昧到和将生谈心事,而是想解释一下困扰了两个人的事情。
“小李是我表哥公司的发货员,我去仓库时认识的。”贺蔷说小姑娘挺机灵,会来事,对我也客气热情,还别说,被她追在屁股后面喊“姐姐”有时也挺好玩。贺蔷说到礼物时神色一顿,“一开始东西她总要趁我不注意塞到车里。”
又后来——贺蔷说我觉得她人不错,也想交往看看。
将生如遭雷轰,“啊?”
贺蔷脸发红,“我男的女的都谈过,现在离婚带着孩子,谈恋爱还是优先考虑女孩子的。”
将生的大脑无法拼接贺蔷的信息,又一声,“啊?”
贺蔷看她呆呆傻傻,笑着拍她胳膊,“哎呀,你这人大惊小怪的。‘啊’得小声点,再说,小李也告诉我了,你是她前女友。”
将生的嘴巴无声张开,贺蔷看出来了,还是一个字,“啊?”
两人都沉默起来,贺蔷先打破,小声问了句,“怎么了?离婚带孩子的女人不能谈女人?”
将生说倒不是,你们给我的打击迅猛又巨大,我的脑壳硬,脑仁小,要花点时间消化这个事实。哦,那你和舒窈呢?
单独提到舒窈,贺蔷的笑容里染上羞意,说,“嗯。”
嗯什么呐?陈将生在心里呐喊,“嗯什么呐?”她直接问出来。
“她有点那个意思,我……我想再看看。”贺蔷转脸看河水,眼里闪烁着一种叫作“希望”的光芒。将生看天,天色彻底黑了,除了路灯和街边小店的灯光,还有贺蔷的脸在发亮,贺蔷说,小陈,不怕你笑话。我和小李你来我往,是觉得她贴心直爽,送礼也大方,想必家境也不差。
将生没想到她如此坦承,这才重新咂摸起李欢欢的那句,“我们这种没钱又不好看的女本子是不是不够资格谈恋爱?”这时河面跳出一尾鱼,将生以卓越的素养判断那是条大鲤鱼,它在这条舒缓、狭窄而黑绿的河道跃着,跳着,鳞上反射着月光,可能这是鲤鱼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有句俗语叫“鲤鱼跳龙门”,但有千千万万的鱼并不能生活在壮丽磅礴的黄河中,即便有这样的鱼,跳过龙门化身真龙的也仅仅在传说中。更多的鱼生活在浅滩,沟渠,不知名的溪流湖泊中。没有机会见识到东流的江河,更没有抵达海洋的那一天。
将生这条不起眼的小鱼生活在吴中城两万多条水道之一,岸边荒草芜芜,河道淤积经年,水浑浊无力。将生也想尽力一跃,鱼头昂扬,鱼鳍展开,鱼鳞晶莹闪烁,鱼身优雅,鱼尾自如摆动——跳到满身都是月光,跳到生命力蓬勃的其它河流,如果这些不行,至少就让一生有一刻这般的定格。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