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被衬托得寡淡无光,透着叫人心疼的无助。
“今儿天是热了一些,可地上积了整个冬天的寒意,要到入夏了才能散,姑娘不能贪这片刻的凉。”郝妈妈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最抹不开面子,嘴角一提,笑盈盈找个借口把人扶起来。
江含音盼着能再见到侯府的人,真见着郝妈妈,堵在心里的一箩筐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在见到郝妈妈身后背着药箱的郎中时,方才强忍的眼泪更是莫名就决了堤,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滚落,被风一吹,两道泪痕凉得她终于回过神。
她忙扭头用袖子擦拭眼泪,声音嗡嗡的:“沙子迷了眼,叫您见笑了。”
“我们太夫人说姑娘远道而来,一路上受累,特请来郎中给姑娘请平安脉。”郝妈妈贴心的没拆穿要强的小姑娘,扶着她往东厢房去,“姑娘到屋里坐,郎中才好请脉。”
只见过两回的人体贴入微,江含音感激不尽,再一对比父亲,心头更是一片惨然。
侯府是钟鸣鼎食之家,小小一间客房亦摆设精致,多宝阁上陈列的都是各式古董古玩,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见到的富贵。
江含音踩在软绵的地毯上,对着这份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富贵,心中愈发坚定,不等郎中放下药箱,便握住郝妈妈的手说道:“其实我有话想请您转告太夫人。我娘亲虽走得早,那时我也算懂事了,可我从来没听娘亲提起救下侯爷一事,亦从不曾说过为我定下夫婿。此事恐怕有什么误会,还请您和太夫人说,只当我们没来过,我们这就回……”
“音娘!”她回去二字还未说完,方氏急吼吼冲进来,脸色铁青斥道,“胡说什么呢,你那时候还小,你母亲当然不会跟你说这些!难道你父亲还能撒谎害你不成!”
跟着进来的江父神色不自在,胡乱地点头,朝女儿投去责怪的目光。
江含音下意识往郝妈妈身后躲,往后缩的脚却又硬生生止住,反倒坚定地往前一迈。
不管回去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她今日都必须把话当着侯府的人面说清楚!
哪知郝妈妈拍拍她手背,把她拽回到自己身后,温和的笑顿时散去,凌厉地看向方氏道:“这位娘子,你平素在家中怎么教养子女,我不知亦管不着。但到了侯府,江姑娘就是我们的贵客,当年救下我们老侯爷的也是江姑娘的母亲,与你无甚关系!恩人的女儿有话与我们太夫人说,我自然是要仔细听的,你这般大呼小叫有失体统不说,还指责是江姑娘不懂事,可不懂事的究竟是谁?”
方氏自持嘴皮子厉害,不曾想遇到对手了,一时愣在那里。
郝妈妈揭了方氏的心思不说,还看向毫无担当的江父:“江掌柜正好也在,你觉得我这老婆子说的可对?”
江父被波及,顿时笑得讪讪。
在人家的府上大呼小叫,确实不得体,而且他是认同郝妈妈那句救人的是发妻,方氏在此事上委实是过于霸道。
然而望着女儿红肿的半边脸,一个认同的‘对’字卡在喉咙里,他羞愧得说不出口。
方氏领会到郝妈妈的厉害,脸皮火辣辣的一阵烧灼,眼看要败下阵来,只能焦急的祭出拿手招数,双眼一红,委委屈屈看向丈夫:“我就说音娘不会领我这个继母的情,如今外人也跟着误会,叫我哪里还有脸面,我、我还是回家去吧!”
江父见她又哭,头皮一阵发麻,同时心里还升起一股恼意,暗骂方氏哭哭啼啼的,不更逼得他没法下台!
正是江父手足无措,憋红一张脸的时候,江含音脆生生的道:“那父亲现在就出去雇车吧。”
方氏正拉长音的哭腔顿时卡在嗓子眼里,发出的半个音活像母鸡在打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