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记忆里没有跳楼这段儿啊。
难道周勉跳楼是因为自己?
周昊其实是有些委屈的,原主待儿子冷酷暴虐,可自从他来到这里,已经开始努力挽回和弥补了。但他没空考虑这些,他去马厩牵上马,奔向城东最大的医馆。
周勉被摔折了左臂,磕伤了后脑,所幸没有生命之忧,但骨断筋折的剧痛和脑震荡后的阵阵呕吐将他折腾的死去活来。
送走郎中回来,王婆子蹲在外间煎药,满室药草清香。
禾儿一夜没合眼,趴在一旁桌子上睡着了,周昊扯过一条薄被单给她披上。周勉则一直醒着,一双大眼空洞无物的盯着房梁。
周昊声音带着疲惫:“勉儿,跟爹说说好吗?为什么要做自己伤害自己的事?”
他知道周勉一身伤痛,现在不是长谈的好时候,可他太害怕了,轻生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时代没有心理医生,没有精神药物,面对创伤如此严重的孩子他除了恳切的谈话外根本无从下手。
他满以为周勉会拒绝回答,不料未过多久就得到了答案。
周勉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您前日……让儿子写悔过书,儿子确有好好反思己过,可我想到半夜,发现我最大的过错,是不该来这世上……”
“……”周昊无言以对,什么悔过书啊,他随口一说之后自己都抛去了脑后,后世谁家的孩子写检讨是真的在反思的?还不是都靠某度某信某程序。
“你们何必要救我……”周勉喃喃自语。
“勉儿,你听爹说,这世上没有谁是不该来的,你没有错,是爹有错在先,不该把自己的志向强加给你,不该揠苗助长,用那样的方式逼迫你。”周昊道:“这些问题以后都不会再有,如果你觉得这家里实在压抑,爹就找人给你说门亲事,咱们分家另过。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你这一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动辄轻生,懂吗?”
周勉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我知道不中进士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可我资质平庸屡试屡败,根本担不起这份的责任。”
“屁的责任!”周昊骂了一句,把禾儿惊醒了。
“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书还是要读,但不是点灯熬油的苦熬,科举本就不易,又有运气的成分,把天下读书人拉出来问问,谁能保证一定能中?”
“……”周勉有些迷茫的看着前后不一的父亲,片刻他摇了摇头:“周家总要出个进士的。”
“……”周昊无语,这孩子被pua的不轻啊。
“总要出个进士的。”周勉又重复一遍,他在父亲长期的精神控制下早已形成了相同的执念。
周昊长长的吐了口气:“不就是考进士么,你歇着吧,我来。”
周禾像听见了什么重磅新文,腾的从桌子上跳了起来,桌腿磕到了迎面骨,疼的单腿蹦跶两下:“您说什么?”
“后年就是大比之年,我要进京赶考。”周昊道。
周勉也把脑袋支棱起来,仿佛人间又有了他很想听的八卦,还能再多活几天。
“所以我宣布,从今天起,家里的工作重心需要转移,禾儿你要做好考生的后勤保障工作,勉儿,爹没空盯着你的功课了,你回学堂读书去吧,功课之余要协助姐姐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周昊问:“都听明白了么?”
鸦雀无声……
“不是很明白啊爹,”禾儿弱弱的说,“您都这把岁数了,九天六夜的考试还能撑得住吗?”
周昊老脸一红,干咳道:“谁说我岁数大了,多少人皓首穷经还在应科举,我不过才刚过而立,呃……还没奔四而已。”
周禾:……
周勉:……
“行了,家庭会议到此结束,为了确保本考生的学习环境,你们谁也不许再跳楼逃家闹幺蛾子,明白吗?”周昊草草收了个尾,溜之大吉。
周禾抓住进来送药的老王头问:“我爹昨天骑马出门没摔着吧?”
老王头苍老的声音像枯木折断:“没有吧,小人倒摔了一跤,不过已经不碍事了……”
约过了十日左右,周勉就可以下地正常走动了,这段时间是他开蒙读书以来最清闲的时光,父亲要求他先养好伤再读书,姐姐每天来陪自己说话。可日子一长,他在家里躺的心里长草,横竖右手没受伤不影响写字,他试探着向父亲提出想回学堂去。
周昊同意了,并跟衙门告了假亲自送他去了城东私塾。
从前周勉断断续续在此读过几年书,也很喜欢学堂里的生活,但只要原主一有空闲就会将他关在家里亲自教导,这一来一去,反倒让周勉无所适从,“经学”不能形成系统,很难在做八股文时得心应手。
对于科举而言,原主无疑是天赋异禀的,天才的缺点是根本不知道怎样教育普通人,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而不自知,以为大家都差不多,不理解普通人背书、训诂、做文章中循序渐进的过程。
想通了这一点,周昊发现将周勉送到学堂去,跟着秀才读书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送完儿子,偷得半日闲,便歪在书房里看话本打发时间。
常平进来换茶,他识得一些字,见老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