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农忙的时候,太阳炙烤着田间地头,周昊头顶草帽,脖子上缠了条毛巾,热汗湿透了发黄的薄汗衫,汗水流进眼睛里,偶尔直一直腰望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把我发配到这种地方来种红薯——周昊心中无数次的抱怨,都化作汗水摔在土地里碎成八瓣。
他来到这山区已经三天了,正赶上烈日炎炎的酷夏,作为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他必须接替原主的使命,把今年的红薯苗插下去。每天傍晚回家时,双腿都是绵软发抖的状态,弯不下去也直不起来,每动一步都是刺骨之痛。
周昊原本是90年的人,生在生活还算宽裕的小康之家,在他的认知里,红薯是健康的粗粮,是茶余饭后的零食,是淀粉制品的原材料,也有可能是农村喂养牲口的饲料,唯独不是主食。
可在这个地方,家家户户以种植红薯为生,在那个饥荒的岁月里,红薯是他们的救命粮。
改革开放一声春雷,大枋村也加入“包产到户”的行列,渐渐的,村上有了钱,村民也有了收入,生活条件大为改善,也就极少有人家再拿红薯当口粮了。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村东头的周家就是那个例外。
他们家,穷的只剩下红薯了。
其实原本也没那么穷,是活活被计生委给罚穷的,原因只有一个,生不出儿子。
原主是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爹妈把他们姐弟三个拉扯大,好不容易给他娶上媳妇,老爹积劳成疾,撒手而去了。
老妈赵桂兰把老爹的死全都怪罪到儿媳妇李英兰头上,说她命硬妨到了公公,刚进门就把公公克死了。
偏偏原主是个特别孝顺的儿子,被她挑拨的多了,对媳妇也是不冷不热,因此他们结婚一年半了,都没生下个一儿半女。
赵桂兰四处寻求偏方给儿媳妇灌中药无果后,只好带她去市里的大医院做妇科检查,几项检查下来结果均为正常,医生建议她带儿子周昊来看看。
这一查才发现,原来是原主周昊有x功能障碍,这下赵桂兰没话说了,只得带着儿子踏上求医问药之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以后,李英兰终于怀孕了,可惜生下来是个姑娘。
赵桂兰豁达一笑,宽慰他们说:“头胎生女孩好,女孩可以干活,可以帮忙带弟弟。”
夫妻两个都知道,她实则在安慰自己。
赵桂兰做主给女孩取名招娣,既然是招娣,还要继续往下生。
李英兰的噩梦由此开始。她连生了三胎都是女儿,分别被取名叫招娣、盼娣、望娣。
甚至在生三胎时大出血,婆婆和丈夫不肯在切子宫保命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险些丢了命。
望娣的出生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时值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期,五位数的罚款是周家两代人的全部积蓄,交完罚款后,赵桂兰对望娣更加看不上眼——五位数就换来这么个赔钱货,还要养着她赔更多的钱。
元气大伤的产妇在坐月子期间总是昏昏欲睡,这天恍惚间听到望娣在哭,她从睡梦中惊醒,躺在身边的望娣竟真的不见了。她嚎啕大哭,拖着虚弱的身子下地找女儿,甚至以死相逼,要求婆婆把望娣交出来。
赵桂兰蹲在门口洗菜,面对儿媳的逼问一言不发。
周昊从地里回来时,李英兰已经披头散发在村子里转了一整天,虚脱的没了人样。周昊问望娣到底在哪,赵桂兰这才闷声说:“给人了,家里这样,拿什么养三个赔钱货?”
“给人了?给谁了?”周昊问。
“给就是给了,给谁不一样,在别家过得更好。”她正刷锅洗碗,操持一家大大小小的吃喝拉撒,岁月和繁重的农活在她脸色刻下道道深痕,也将一条条执念刻在她的心里。
老人家固守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不足为奇,相比之下,原主周昊就显得有些奇葩,他居然觉得,老娘说的有道理。
他端了碗饭坐在墙角小凳子上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暗自祈祷老娘和老婆的战火不要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李英兰整天以泪洗面,月子坐不好,落下了一身的病,虚弱的走路都不稳当。
赵桂兰像个老陀螺一样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心里郁闷时嘴里就会念叨:“破窑烧不出好瓷器,倒了八辈子霉请了这么尊丧门星。”
李英兰会毫不客气的骂回去,婆媳俩常常在院子里就对着开骂,四邻纷纷上门劝解。
赵桂兰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孙子还得生,还得指望她李英兰生,不然她对不住孩子爷爷的在天之灵。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主动偃旗息鼓,不再挑起争端,任劳任怨的伺候儿媳养身体,陪着笑脸哄她坐个双月子,家里总算安静了一阵子。
虽然憋屈但有用,半年以后,李英兰的肚子又有了动静,老四来了!
赵桂兰心想,想是她能屈能伸这大半年,感动了上苍吧。
赵桂兰与周昊商量着,想把他爹红薯粉的手艺重新做起来,做好了,拉到集市上批给进货的小商贩。家里动辄看病吃药开销大,又要攒钱继续超生交罚款。
原主周昊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