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严辞心存报复,但大婚之礼一样也未减,她在绣着鸳鸯的红盖头底下看见身旁那人的皂靴和衣袍底,只觉得连他身上一块布料都透着威严,让人不能逼视。
繁复的礼仪后,喜娘将她扶上了花轿。
她觉得暂且松了一口气,敛了敛衣裙,静静安享着最后的自在时刻。
今日的街上可谓人山人海,磨肩擦踵,连平日不敢出门的公卿大家都出来了,围在旁边看热闹,路都被占了大半。
聂蓉想到自己那装不下一车的嫁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再一想到了侯府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又觉得此时的面子真是不值一提。
这样放松着,又紧张着、害怕着、矛盾着,队伍终究是到了侯府门前。
这安阳侯府,她还未曾来过。
与严辞尚有婚约时,约摸在中秋节过后三个月就是侯府夫人,也就是严辞他母亲的生辰,家中已经在备礼了,然后就遇到了朝中那桩事。太子起事,轼君杀臣,严辞他父亲就那样死在了宫中。
她与严辞便成了陌路,此后未听过,也未见过,她还以为两人再不会有交集。
轿外传来乐伶们嘻笑着唱拦门诗的声音,唱词里将新郎新娘一顿夸,目的便是向新郎官讨要利市钱。
新郎官这边的随从之人也回答拦门诗,然后给些许银两,让乐伶们放新人进门去。
侯府显耀,这拦门乐伶就有十数人之多,个个将拦门诗念得花样倍出,新郎身旁随从也是口才极好,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引得一片欢声笑语,让还在轿中的聂蓉一时恍惚,好像她是正经的出阁嫁人,日后也是过着举案齐眉、相夫教子的日子。
随后又是一堆礼节,她不太清楚,自有喜娘教她,直到入了厅堂,喜娘将打了同心结的红绸带一端递给她,告诉她,要拜天地了。
想到牵着红绸带另一端的人,聂蓉心中一紧,不由连手心都出了汗。
司礼官扯着中气十足的嗓音喊“拜天地”,“拜高堂”,到“夫妻对拜”,喜娘牵着她行至堂下,微挪半圈,低头与对面之人相拜。
如此,他们便算真正成婚了吧……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红绸带不知为何垂了地,就在她异样时,“锃”的一阵声音响起,像是刀剑出鞘声,随后就听有人道:“保护侯爷——”
响应这声音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叫得最大声的是她身旁的喜娘,一边叫着,一边跌在了地上,带得她也险些摔跤,连连后退几步。
“姑娘小心!”
这是冯妈妈的声音,冯妈妈之前一直就在她身后,此时立刻就拉了她继续往后退,聂蓉的视线被红盖头所挡,却依然能看到这喜堂里早就乱作一团,打斗声,尖叫声,哭嚎声……弥漫着整个屋子。
就在这时,一个人倒在了她脚下。
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方脸,化了妆容,一副乐人打扮,眼睛直愣愣瞪着,颈间被割开一道口,此时正汨汨涌着血。
“姑娘别看!”冯妈妈颤声喊着,一把搂过她,将她护在了怀里。
聂蓉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连自己的重量都支撑不了,几乎要站不住。
那张瞪着眼的脸、那涌着血的脖颈,充斥着她所有的思绪,耳边嗡嗡作响,好像忘却了所有,连自己置身何地都不知道。
就在这样的懵然中,打斗声没了,一道声音响起:“带下去。”
这声音沉稳、平静,却带着十足的威严与压迫,说着最可怕的话,让人遍体生凉。
聂蓉知道,这说话的便是严辞。
没一会儿,有人高声安抚道:“诸位不用害怕,刺客已经抓住了,毛头小贼,不足为惧,惊扰到诸位,万望海涵。”听声音年纪不小,说话语气也颇为恭敬,似乎是管家之类的人。
场上的混乱果然渐渐平息下来,管家又吩咐道:“快把这地上清理一下,礼已成,准备入宴吧。”
话音落,严辞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用。”
说罢,他朝堂下道:“这人血倒喜庆,留在这儿也无妨。”
随后,他语气恭敬了些,继续道:“诸位受惊,府上略备酒食,还请入席就座。行刺之人需及时审问,严某先行告退,得罪之处,他日再行致歉。”
一片鸦雀无声中,宾客们静默半晌,最后才似回过神来,连声称“无妨,公事要紧。”
后来宾客们去宴厅就坐,严辞离去,聂蓉被一众脸色惨白的妈妈丫鬟扶进新房,就那样在床头坐了下来。
这时候本该是新郎官一同进新房,后面还有撒帐礼,合髻与交卺礼,可现在新郎官没进来,也没说何时过来,众人只得在一旁侯着。
没一会儿,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让房中几个女人皆是一震。
接着来又是一阵惨叫,听上去比之前更痛苦,仿佛地狱里传出的声音一样。
聂蓉琢磨过来,这似乎是严辞在开始审问犯人了。
听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之前家中小厮讲的“梳洗”。
“你们见过拔鸡毛吗?就把鸡割喉放了血,放盆里,一桶滚烫的开水倒下去,泡上一会儿再开始拔鸡毛,一扯就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