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方才照面的时候,李缄虽然面色微红,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言吐却十分清晰,看起来还算正常,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云稚才意识到这人已经醉了——脑子里或许还有残留的清明,踩在地上的每一步却是实打实的晃着。
云稚伸手轻轻扶住李缄手臂,以免他一不小心晃到回廊外,摔进荷花池里:“方才喝了很多酒?”
“嗯?”
李缄脚步微顿,视线低垂,慢慢落在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上。那实在是一只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白皙,手背上微微泛着青筋,看起来劲瘦有力。
大概是酒意上头,有那么一瞬,李缄觉得自己想要伸手过去,将这只手牢牢地握住。但幸好他虽然酒量不算太好,反应也因为酒意上头而变慢,自制力却还算不错。他将自己的视线慢慢从那只手上剥离,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想起云稚方才的话:“不算太多,两盏。”
“两盏?”云稚偏过头,明显难以置信。
虽然有过同饮的经历,但那时他尚在病中又心灰意冷,无暇其他,却也有印象那日俩人喝光了整整两坛酒,离开的时候李缄还能神色如常地和自己告别。
“不瞒你说今天是我长到这么大第二次喝酒,”瞧见云稚的神情,李缄笑了起来,他稍稍挺了挺背,让自己看起来更清醒一点,“除夕那晚是第一次,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第二天起来晕头转向,头疼的要炸了,在马车上整整躺了一路。”
云稚眨了眨眼,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们扯平了,我酒后连着烧了两日,被按着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全府上下都来看管我。”
“还是你更惨一点,”李缄抬眸,“云枢说你不喜欢喝药,那半个月应该十分难熬。”
“枢儿这小子……”云稚掩着唇轻咳了一声,“我当初……那是为了劝他喝药故意哄他的,你不会把一个五岁小孩的话当真吧?”
“原本是不信的。”李缄一脸一本正经,却又在云稚看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稚挑起眉头,刚要出声反驳,原本还在笑的李缄突然开了口。
“挺好的,”他说,“说明你命好,不用吃苦。”
云稚一怔,视线停在李缄那张虽然泛着微红,底色还有些苍白的脸上:“你吃了这么多药,命也该好了。”
李缄弯了眼睛:“好。”
一路到王府门口本就没有很远,虽然因为顾及醉后的李缄而刻意放慢了脚步,说话间也就到了。
萧络刚送走一伙宾客,得了些许空闲,回过头看见这俩人扶着手臂走来,面上有一瞬的诧异,等他和云稚打过招呼,视线落在李缄泛红的脸上,立时了然,挑眉问道:“那几个家伙灌你酒了?”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我体弱多病,哪个敢灌我酒?”李缄揉了揉额角,“是方才王爷过去,我跟着喝了两盏,略微有点头晕,没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回去歇着,”萧络道,“昨日御医开的药我已经让人去煎了,待会送你房里,喝了再休息。”
听见“药”字,李缄翘了翘唇,朝云稚看去:“这不是知道你忙,我专门过来送云小公子。”
萧络看了他一眼,回眸转向云稚:“今日府里人多事杂,怠慢了云小公子。”
“管事客气了,”云稚笑着回道,“酒宴精美,茶也好喝,是我叨扰了。”
说完这话,他抬眼看了看街巷,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一身小袖袍衫的陈禁靠坐在马车上,遥遥地看过来。
云稚轻轻点头:“府里来接,先告辞了。”
萧络还礼:“慢走。”
云稚微偏视线,看了眼安静站在一边的李缄,转身朝停在对面街巷上的马车走去。
陈禁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看云稚走近,回手掀开车帘,目光却仍落在王府门口,看着那道十分眼熟的面孔转身进了王府,才轻轻抬了抬眉跟着云稚钻进了马车。
云稚靠在车壁上,微阖眼帘。
方才宴席上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虽然不至于像李缄一样醉,这会闲下来也生起了几分困倦。听见陈禁的动静,他往旁边挪了挪:“就这么几步路,怎么还要过来接?”
“立哥不放心你呗,总觉得咱们早就能独当一面的云小公子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去的还是淮安王府这种龙潭虎穴,”陈禁挨着他坐下,掀开车帘又往外看了一眼,“我没看错吧,刚那个是李缄,他也来王府赴宴?”
“是他,”云稚应了声,“他现在是淮安王府的典簿。”
“淮安王府的典簿?”陈禁想了想,“李徊当年靠着先帝当上这个平州总管,现在又想巴结淮安王?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他那个岳父郑……郑什么来着?”
云稚道:“郑廉。”
“对,郑廉,他不是先太子岳家的亲眷吗?”陈禁拍了拍手,“当初先太子倒台,郑廉一家牵连其中,抄家夺官之后病死。没记错的话这案子就是淮安王办的,要不是先帝回护,李徊说不定都被牵扯进去,他现在还能跟淮安王结交?”
“淮安王现下权势滔天,要是能结交,李徊当然乐意。不过……当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