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刻, 关婉韵从湢浴里走出来,身上穿了件红色寝裙,炽烈如火, 耀眼如霞。
倚在门边的陈斯年刚打过哈欠,随意扫来时,目光滞了片刻,漆黑的瞳眸微微闪动,唇角一提,不着调地“呦”了一声, “不一样呢。”
关婉韵俏脸一臊,这是她嫁妆中的衣衫, 是她大嫂骆岚雯精心准备的。
原本,她是极为排斥的,可架不住骆岚雯的劝说,理由是新婚夜, 该好好打扮自己一番,给新婚丈夫留下一个特别的记忆。
可眼下,这份特别太过尴尬,面前的男人坏到骨子里, 哪会略过调侃她的机会。
“该你了, 快些吧, 我倦了。”
陈斯年靠在门边没动弹,视线毫无避讳地在她身上来回巡睃, 倒是没有开口调侃, 但还是隐着淡淡的戏谑。
关婉韵咳了声掩饰窘迫,横眉瞪过去,心想在气势上绝不能输, “我让人来换水。”
“说了不用了。”
陈斯年语调散漫,视线还黏在她身上,抱臂直起腰,蹭着她的肩头走过。
很快,身后响起撩水声,关婉韵抬手扇了扇风,却无济于事,脸蛋越来越烫,如此下去,今夜非不是他的对手。
不行。
在门口踱了踱步,她走到桌前,拿起托盘上的酒壶,仰头灌了几口。
有酒水从嘴角流出,她反手擦了下,紧紧盯着湢浴内溢出的灯光,意识并未混沌。
故而,又仰头灌了几口。
若他一会儿还调笑她,她就跟他拼了。
“小韵。”
倏地,湢浴内传来陈斯年的唤声,语气寻常,听不出猫腻,“帮我拿下寝衣。”
关婉韵拧拧眉,想起那会儿丫头在湢浴内烧水时,只带进去了她的寝裙,一时又烧红了脸,“好。”
走到紫檀衣柜前,取出衣衫,她来到湢浴门口,叩了叩门,“我进了。”
里面没有应声,她壮着胆子迈开步,低头径自走到浴桶边,将衣衫整齐地搭在边沿,转身之际,吞了下口水,有酒气刺激口腔。
“等等,帮为夫搓搓背呗。”陈斯年懒洋洋地趴在桶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
关婉韵没有回头,呛道:“昨晚你怎么不搓澡?非要今晚搓?”
“还不是为了把最干净的自己送给你。”
男人的话语带着浓浓的笑意,关婉韵知他在说笑,可还是不争气地再度发热,像是被丢进沸水中蒸煮。
“少废话,自己洗,不洗好打地铺吧。”
留下一句狠话,她气哼哼地走开,逃也似的。
陈斯年碰了碰桶边的寝衣,啧啧自语:“娶了个凶的,不愧是夜叉。”
可调侃归调侃,上扬的嘴角始终没有落下。
沐浴后,他跨出浴桶,任皮肤上的浴汤源源不断地滴落在脚边。
穿上寝衣,他赤脚走出湢浴,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喜烛旁,已经醉酒的女子坐在绣墩上,抱着酒坛摇摇欲坠。
饮酒了?陈斯年若有所思地走到她面前,弯腰盯着她酡/红的脸,抬手揩掉她醉酒的余酒。
“怎么还饮酒了?”
以他对关婉韵的了解,她可不是个喜欢饮酒的人,除了今夜的合卺酒,再往前数,就是皇后娘娘生下小皇子时,她买来酒庆贺。
酒气上头,关婉韵推开他的手,傻笑道:“壮胆的,别让陈斯年知道。”
陈斯年扶额,这是醉得连他都认不得了,“我是谁?”
“翠杏。”
翠杏是她陪嫁丫鬟的名儿,陈斯年失笑,单手环住她的肩,学着翠杏的语气哄道:“小姐,入寝吧。”
“嗯......嗯......”
顺着力道,关婉韵站起身,抱住他的腰以稳住自己不倒下去,“翠杏,姑爷在哪儿?”
陈斯年开始胡说八道,“姑爷在床上等着小姐呢。”
关婉韵只当自己的新郎官睡着了,重重点头,等挨到床边,她笑憨憨地躺在上面,还自己拉了一侧帷幔,早把“翠杏”那句话忘到了脑后边,只顾着睡大觉。
陈斯年站在床边,垂眸瞧着卷成一团睡得倍儿香的女人,磨了磨牙,新婚之夜,把自己夫君晾在边上,属实可气。
可生气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得宠着。
将床上的人往里挪了挪,他侧身躺下,盯着她的后脑勺,忽然抬手将她转了个面,面朝自己。
“小妮子。”
嗤笑一声,他撑起上半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躺回外侧时,指尖多了一枚大枣,用力一弹,弹开了另一侧帷幔的玉钩。
两侧帷幔合上时,屋里陷入静谧,陈斯年对着漫漫长夜笑叹一声,觉着自己是最憋屈的新郎官。
寅时二刻,关婉韵习惯性醒来,额头有些发胀,她捏捏颞颥,坐起身看向身侧。
桌上的喜烛还未燃尽,能瞧清枕边人的睡颜。
纤长的睫毛盖住下眼睑,与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不一样,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安静,静到除了呼吸,没有多余的动作。
意识到自己醉酒没有完成周公之礼,关婉韵懊恼地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