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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点。
私教已经到了, 正抬手示意他过去,楚弦起身, 屏幕尚未熄灭的手机顺着指节滑进口袋里, 对面的陌生人兴致勃勃朝他递来个眼神,“女朋友查岗呢?”
“不是。”他怔了一瞬,笑道:“发小。”
那人拖长语调“哦”了声,满眼不信。
哪门子的发小聊个微信嘴角能起飞的?以他多年观摩别人谈恋爱的经验来看, 可能还真不是女朋友, 但也就差层窗户纸了。
现代男女, 彼此心知肚明, 非要拉来扯去那么十来天半月的,才能显出自己那点特殊来, 这人长这么张招蜂引蝶的脸,一看就是个蓝颜祸水, 肯定比他懂。
楚弦不知道自己因脸帅的不够端正再一次荣登渣男宝座,单手拉着把上衣脱了,留着件无袖运动衣, 手臂清劲修长, 肌肉线条明显。
他体脂率本来就不高,平时作息规整, 口味也清淡, 不需要下多么重的功夫去练, 整个人修长一截,宽肩阔背, 侧面结实腰腹却是薄薄一片, 很有少年气的身材。
看到里面那件无袖, 瞬间明里暗里的视线都失望不少。
搞什么, 来健身还穿上衣?那么见外干嘛。
“哟,手臂保持的不错啊?”私教很不见外地伸手过来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挺硬,“这个月不是忙工作都没时间来么,平时也有练?”
“嗯。”楚弦都被盯习惯了,松了松手腕,随意道:“家里有杠铃,丢着玩。”
私教:“行。你等下,我去申请下器械……”
楚弦站着活动了两下,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来的快,去得也快,跟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咯噔一声。
上壁的炽光灯明亮,他干净的眉峰疑惑地扬了扬。
他第六感挺准的,一般有这种感觉时之后多半没好事。
忘了什么?
楚弦站那儿,天南地北想了一通,记忆都回溯到三天前拿冰罐子贴梁又木的脸了,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跟个小石块在喉头硌着似的,上不去下不来,梗的难受。
“……”
就因为这点心慌,明明定好了九点半,还没到九点,楚弦就收拾衣物回去了。
外头刮着不知哪来的歪风,凉飕飕的,他在健身房冲了个澡出来,头发草草擦两下,水珠沾在冷白的脖颈上,挂都挂不住,往他敞开的衣领里滴。
楚弦其实不大喜欢在这儿洗澡。从小就是,领地意识挺强烈的,在除了自己的地盘之外干什么都过分紧绷,出差住个酒店都认床;但主要是回去说不定会碰着梁又木,他不想自己一身臭汗给人嫌弃了。
也就这么清清爽爽的回来,迎面就撞上梁又木站在自己家门口,没出声,跟个背后灵一样。
“喂,这位女士。”楚弦拍拍她肩,“干什么呢?”
梁又木转过来,没说话,先是皱着眉头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眼神有点奇怪。
很难以形容,总之楚弦现在感觉自己像是块随时准备称斤卖两的猪肉,下一秒梁又木就要吧唧给自己盖个钢戳,他一顿,伸手把人脑袋上那点碎叶给摘了,语气缓和不少:“你不冷啊?”
估摸是回去之后洗了澡,真就屡教不改,头发披散着风干,还是那半湿不干的状态,睡衣外面裹着件灰色的毛线外套,楚弦在这莫名凝滞的氛围里,脑袋突然蹦出半句话。
小拖把狗穿新衣。
他成功把自己逗笑了。
“……”梁又木看他还笑起来了,唇角逐渐绷直,半晌,决定先礼后兵:“我来找你拿资料。”
“拿资料?”楚弦把钥匙插到锁孔里,推门,下巴一点,让梁又木先进去,“你在房间里等着不行吗,我回来给你送过去就得了。”
家里一片黑暗,没人。
最近楚霖林和楚艺声在各大兴趣班和教辅班之间奔波。倒不是楚艺声想鸡娃,她亲自辅导了几天数学作业后彻底放弃,处在一个爱咋咋地的状态,甚至郁闷了好几天。楚霖林素未谋面的生物爹可是常青藤博士,这娃怎么能一点儿聪明基因没遗传到?
但楚霖林聪明基因是没怎么遗传到,奋斗基因倒是遗传了个全。报了小提琴大提琴管风琴还不够,现在还想学钢琴,一个周末下来脚都沾不着地。
楚弦在书桌上翻了会儿,拿出个文件夹递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梁又木看了眼,“嗯。”
她坐那儿,楚弦也没说什么,把其他两人忘收了的衣服搂进来,回头一看,梁又木还在炯炯看着自己,顿时沉默:“……”
“我哪得罪你了。”他闭眼叹息,“要杀要剐给个准话。”
窗外的小青蛙呱呱叫起来。
梁又木旧事重提:“你高中真没喜欢的女生?”
“没有。”楚弦手一紧,转头过去,无奈道: “你最近跟这句话过不去了是不是?问几遍了?”
只留了个背影。他前几天刚去剪了头发,后脖根那块儿推的短,青茬茬的,触感应该像小刺猬球。
想摸摸,怕被打手。
梁又木有点出神地看着他的后颈,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