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苏娉点头,缓缓打了个哈欠。
本来睡着的小朋友因为火车急刹,醒了过来,哭闹不停。
大半夜的,家长只能忍着睡意轻声哄着。
他们都是相信乘务员同志的,而且很多人本来是西北的,对这边的情况也熟。
只要下大雪,铁路线就得停。
陆长风穿过两个车厢,打了半杯热水,自己先喝完,喉咙里的不适少了些。
又把搪瓷杯清洗一遍,然后重新接了杯热水。
车厢里煤烟味到处乱窜,前面的硬座因为隔了几个车厢,反而好一点。
等他回去的时候,发现苏策睡的那个下铺多了个小孩,他自己爬第三层去了。
“同志。”穿着蓝色布袄的女人知道他们是一起的,不好意思笑道:“我抱着孩子在硬座不方便,乘务同志说有空位,让我在这儿来。”
陆长风看了眼这个孩子已经有七八岁了,抱着睡觉确实难受。
他坐到小姑娘旁边,把水递给她,对女人说:“您客气了。”
他们只占了四张卧铺票,空余的位置谁坐他们都管不着。
苏娉捧着热水,喝了两口,然后放到旁边的桌板上,轻声道:“这位嫂子是过来随军的,她丈夫在西北军区。”
“嗯?”陆长风闻言,略微挑眉。
这样的天气还过来随军,应该是想和丈夫过个团圆年,很有可能是好几年没回过家的军人。
他眼底有着敬意。
男人的右手随意撑在被子上,苏娉有些无聊,扣他腕上的手表。
陆长风见她玩得开心,略微侧身,斜坐在床边,慢条斯理把手腕上的钢表解开,而后指尖勾着递给她。
“同志,这是你对象?”女人刚才跟苏娉聊了几句,现在火车停着也睡不着,干脆又继续搭话。
“是呀。”苏娉抬眸看着她,笑道:“他是西北人,我跟他回西北。”
陆长风听到这话,眼底笑意更深,他偏头,就撞进小姑娘含笑的眸底。
两人对视,苏娉抿唇,清凌凌的眼睛一瞬不眨望着他。
手里还拿着男人的腕表,温热留在指尖。“那感情好,你们郎才女貌,很般配。”女人继续跟苏娉说话:“我还没去过西北呢,这次也是孩子实在太想爸爸了,忍不住过来打一转。”
“我也没有来过西北。”苏娉弯眸:“这是第一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陆长风也没有去上铺睡。
苏娉见他右手胳膊撑着床,左手揣在大衣兜里,斜倚着身后靠着窗的车厢,不动声色掀开被子,盖住他的手。
陆长风眉眼微动,在被子里找到她的手,握住,慢慢摊开她的掌心,和她十指相扣。
可能是因为前面烧煤,苏娉忽然觉得有点热。
又过了一个小时,火车还停在原地,乘务员也在车厢内走动,想安抚大家的情绪。
不过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小朋友也哭累了,趴在大人身上。
外面茫茫雪色连绵不绝,雪地里有几棵枯树,枝桠随风摇荡,嘎吱作响。
苏娉也有些昏昏欲睡,和她聊天的女人已经带着孩子睡着了。
对象和哥哥们都在,她心里很安稳,轻轻打了个哈欠,躺下来略微侧身,手依旧被男人握住。
隐约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和铲子的声音,应该是铁道工人在铲冰。
列车长打开车门,下去查看情况,这些到时候全部要记录在案交给铁路部门存档的。
“老李,是不是铁轨结冰了?”他身上裹着军绿色的大棉袄,头上带着皮帽子,围巾围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都是老熟人,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点头:“道岔结冰了,外面厚的用铲子凿一下,火烤一阵就行。”
在这的有三个铁路工人,都穿得很厚实,不穿厚点不行,这西北的风跟人一样烈性,刮在脸上生疼。
“那行,我在这等着,你们搞好了再上去。”列车长跺跺脚,得,半截脚脖子踩在雪里了。
“看这样子还有得下啊。”他叹气道。
半个小时后才收工,老李收了工具,对列车长说:“明天上午下得更大,你们到了终点怕是返不了程了。”
“没事,正好在站点招待所歇两天再回来。”
按照老李说的情况来看,他这列车是这两天最后一列开往西北的火车,至于过几天能不能回程,还真不好说。
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要是暴雪一直下,只能困在那了。
列车长不是西北人,西城的,还指着回去跟媳妇孩子一起吃年夜饭呢。
又叹了口气,他动作僵硬地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全部给老李:“你们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得走回去。”
老李他们是走路来的,这天气除了两条腿,别的都不好使,好在这不远的地方就有生产队,待会儿不用回去了,直接借宿就行。
“客气。”老李接过烟,也没拆,拿出来就是抽冰碴子了。
互相祝一声平安,列车长和维修的铁路工人道别,看着他们的拿着铁铲背着工具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列车长拍了拍衣服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