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川苦笑,刚要开口,就在这时,沈静芝又补充道:“那个铁饭碗相当于你爸传给你的,你真舍得把它拱手让给四房,让给言而无信、暗中算计你的四房?”
此言一出,沈兰川神色一滞,垂下头去,沉吟不语。
过了良久良久,沈兰川方才抬起头来,缓缓摇头,语气艰涩的说道:“那个铁饭碗是别人给我爸的,要传也该传给我爸的血缘至亲,真正的沈家子孙才是。相比起来历不明的我,四叔和佳妮显然更有资格……”
“打住打住!”沈静芝果断截住沈兰川的话头,“至今为止,关于你的身世,全都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不是你爸的亲生儿子。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是亲生的,那又如何?在我看来,养恩大于生恩,抚养关系重于血缘关系,事实上,你无异于沈家子孙。”
话到此处,沈静芝顿了顿,正色道:“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却能够决定自己往后的人生。阿川,出生如何,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出生而妄自菲薄,因此而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听了这话,沈兰川一阵鼻酸,险些落下泪来:“阿芝姐,我、我……”
沈静芝温言道:“阿川,尽管我和你接触不多,但我看得出来,你天资聪颖,心性坚韧,且很有胆识。我相信,以你的资质,只要找对了方向,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成大器。
“那个铁饭碗,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县级中学的编制而已,有用归有用,却谈不上什么大用。就算你放弃了它,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因为你的人生还很长,往后一定能够拥有更好的。”
说到这儿,沈静芝双眸微眯,语气冰冷:“但,主动放弃是一回事,被人抢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就为了这么个铁饭碗,四房罔顾亲情,不但背信弃义,还暗中算计你,这就是四房的不对了。
“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四房现在住着的地方离县医院不远。正好我明天要去一趟县医院,到时候顺便去拜访一下四房,跟他们好好聊聊吧。”
如今的沈兰川对沈静芝迷之信任,沈静芝方才所言,他听在耳里,深以为然。
是以,沈静芝一边说,沈兰川一边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样。
可点着点着,沈兰川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头,脖子一僵,满脸震惊的问道:“拜访?阿芝姐,你、你要去拜访四叔家?”
不久之前,沈兰川亲眼目睹了沈静芝是如何拜访沈国柱家的,对于“拜访”一词,有了全新的理解。
姐姐啊,你所谓的“拜访”,是踹破门板,拍碎桌子的那种么?
讲真,以那种方式去“拜访”四叔家……呃,合适么?
看到沈兰川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沈静芝宽慰道:“你放心吧,姐姐我呢,是个懂分寸的人,向来都是讲道理为主,动手为辅,除非对方不讲道理,否则的话,我一般是不会动手的。明天我去四叔家,无非是想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遵守承诺而已,又不是奔着打架去的,动手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啦。”
可能性很小,并不等于没有。
回想起沈静芝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飒爽英姿,沈兰川就不禁为四叔一家捏把汗。
犹豫半晌,沈兰川沉声道:“阿芝姐,不瞒你说,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特别恼恨四房,特别想找四房算账。毕竟,泥人也有土性呐,四房那么算计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不生气。可最终,我还是忍下了这口恶气,因为我不想让奶奶左右为难,伤心难过。”
要知道,纵然沈广燚一家为了谋取利益,变得面目可憎,可有一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沈广燚是杨佩琴的小儿子。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尽管杨佩琴为人公允,处事公正,但她也不能免俗——所有儿子之中,她确实更加偏爱沈广燚一些。
要是让杨佩琴知道,钟爱的小儿子伙同他媳妇算计二房,杨佩琴势必会左右为难,伤心难过。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沈兰川选择了隐忍。
沈兰川心性坚韧,他奉行的是能忍则忍。
沈静芝就不一样啦,就她那小暴脾气,哪可能有那么好的忍功?她奉行的是能不忍就不忍。
不过,杨佩琴对她不错,看在杨佩琴的面子上,她愿意适当的做出些让步。
沈静芝沉吟道:“嗯,奶奶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让她安享晚年了。四房搞出来的那些幺蛾子,确实不宜让奶奶知道,最好设法瞒住,免得她老人家烦心。”
听了这话,沈兰川想当然的认为,沈静芝决定忍气吞声,放弃“拜访”四房的打算。
却不想,沈静芝说话大喘气,又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明天就不要让奶奶陪我去县城了。阿川,你陪我去县城,咱俩一起去会会四叔四婶吧。”
“诶?你没有改变主意,还是坚持要去‘拜访’四叔家?而且,我、我也得去?”沈兰川大吃一惊,“这、这……不大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沈静芝心意已决,不接受反驳,“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一大早,就跟着我一起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