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回,杨佩琴不像先前那么好说话了,她一把甩开钱菊香的手,根本就不搭理钱菊香。
这下子,钱菊香彻底慌了,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道:“我正好有事要跑一趟公社,打算待会儿赶着骡车过去。反正顺路,我把你俩捎过去吧。”
说这话的,是向阳大队的大队长陆卫民。
陆卫民帮忙写下断亲文书,并让沈静芝和戴燕华当众在上面签字画押之后,便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全都驱散了,而他自己,则与何慧芳、陆湘湘以及程然一起,继续留在了卫生室。
此前,沈静芝向戴家人讨债时,陆卫民一直沉默不语,有好几次,何慧芳和陆湘湘想要发表意见,都被他拦住了。
钱菊香看在眼里,就以为陆卫民是向着戴家的,有心要罩着戴家。
这就是为什么钱菊香明明很怵杨佩琴,却敢公然赖账的原因。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家可是有大队长罩着的,杨佩琴就算再凶悍,在向阳大队的地界上,量她也不敢把自家怎么样。
而今,陆卫民主动表示,自己愿意捎带杨佩琴和沈静芝一程,而且带她俩去的不是别处,乃是公社。
这就意味着,陆卫民倒戈相向了,不再支持戴家,转而站到沈家一方,或者说,陆卫民从一开始支持的就是沈家,只是先前没有表态而已。
思及此,钱菊香又气又急,差点忍不住口吐芬芳。
他娘的,陆卫民身为大队长,不帮隶属于生产大队的戴家,反倒帮起了沈家那些外人,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么?
这样的大队长,要他何用?!
然而,气归气,钱菊香也就是在心里头骂骂,可不敢真的骂出口。
事已至此,钱菊香总算明白,自家如今孤立无援,想不出钱是不可能的,因为唯有破财才能免灾。
想明白了这一点,钱菊香不再一味的抵赖,终于给出了准话:“私了,咱家愿意还钱私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三千六实在是太多了,咱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多钱来。那个,你们能不能……少要点?就别三千六了,三百块,整整三百块钱,怎么样?”
沈静芝早就料到钱菊香不会如数还钱,必定会讨价还价,但她万万没有料到,钱菊香居然能将欠款从三千六一下子砍到了三百块。
三百块,这连三千六的零头都没有,钱菊香怎么有脸说出这么个数额来的?
哇哦,由此可见,钱菊香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无耻,还要没下限。
沈静芝冷笑一声,懒得搭理钱菊香,径自对陆卫民说:“陆伯伯,那就麻烦你带我和我奶奶去一趟公社吧。”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你别动不动的就说自己要去公社啊!”钱菊香犹豫片刻,咬了咬牙,语气艰涩的说道,“三百块你嫌少,那六百块呢?咱家愿意出六百块!”
“三千六,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沈静芝斩钉截铁道,“少一个子儿,咱们就公社见!”
一听这话,钱菊香就瘫坐在了地上,干打雷不下雨的嚎道:“天啊,三千六,整整三千六百块钱!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咱家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啊!公社见就公社见吧,反正这钱咱家是拿不出来的。”
沈静芝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就如你所愿,咱们公社见。”
说罢,沈静芝毫不停顿,拉着杨佩琴就往外走。
眼见祖孙俩干净利落的踏出了卫生室的大门,钱菊香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意识到沈静芝不是在出言恐吓,她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妈呀,这小贱人,要不要这么狠,要不要这么绝?!
这一刹那,钱菊香心头升起疑惑:沈静芝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自己对她不要太熟悉啊!可眼前这个沈静芝……好陌生啊!
不过,疑惑只是一瞬间,此时的钱菊香根本无暇多想,转眼间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眼下面临的窘迫处境上。
只见年过五旬的钱菊香身手矫健不输少年,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大门,轻轻松松就追上了沈静芝和杨佩琴。
“我承认,把三千六削减到了六百块,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地道。可这不是没办法了嘛,三千六,这么大的一笔钱,咱家确确实实拿不出来啊。”
钱菊香说着说着,眼见沈静芝面无表情,而杨佩琴面露不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这可不是在哭穷,我是在说真的。相信你们也知道的,这几年我的一双小儿女长大了,开始讲究吃穿,花钱花得很厉害,几年下来,他俩花掉的钱凑一起,少说也有两三千。
“小儿子小女儿花了这么多钱,其他儿女看在眼里,不得有意见哪?为了维持家庭和睦,我只好掏钱补贴其他儿女。
“要不说儿女都是债呢?这几年来,我这也补贴那也补贴,补贴着补贴着,家底越来越薄,到现在,咱家的积蓄就剩六百来块钱了,除此之外,咱家再也拿不出什么钱来了。”
说到这儿,钱菊香试图用自己阴沉刻薄的老脸拗出个“明朗善良”的憨厚表情,语气前所未有的真挚诚恳:“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今儿个我先还你们六百块,至于剩下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