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呈给大人了。”乔末看了一眼被远远搁在桌角的纸柬,正是自己托小衙役送进来的那张。
林州一听乔末又扯起了那信,刚刚收起的怒色瞬间又跑了出来,想着这个小丫头就不会好好说话。
“小丫头,你且说清楚,如何选址造台,若再有推诿,本官自有伺候你的办法!”
“小女子并非推诿,”乔末拍了拍张三又开始紧绷的手,示意他放松些,“不过还是想知道大人可能做主,若是能,安排些人,洛城上下很快便能看到无影了。”
林州拍案而起,正待发作,门外忽地传来尖利的话声:“国旨到——”
林州不知国主为何突然降旨造设处,想是见造设处亳无作为要降下罪来,自己作为造设处临时监理,怕是落不着好去,慌乱之中,连忙躬身伏地,跪在堂中。
乔末与张三也是头遭遇见此,见众人下跪,自也跟着低头下跪。
只是不待那侍者宣旨,便另有一人挡在乔末身前跪定,身高马大的将原本准备偷偷打量宫中侍者是何模样的乔末遮了个严实。
待到看清此人一领灰头土脸的铠甲,不仅盔顶上的红缨不见了,甲胄之上也多有裂缝,护肘护肩之处都不齐全,乔末有些发懵,连着国主的旨意上说了些什么也没弄清,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有一把如同筝弦穿透野涧的声音说到,“人走了,起身吧。”
不知道颜别渊是只对自己或是同众人说话,乔末只见伤痕累累的铠甲压着一片月黒衣角连着一双同色鞋靴从自己眼前掠过。
张三不知是因为什么同手同脚的厉害,乔末转身想着扶他一把,只是张三体格粗大,乔末扶的吃力,连带着自己又险些摔了回去。
乔末正在感叹,洛城猛于深林,刚刚还在为自己追虎逐鹿面不改色的好儿郎,一旦自己没了危险,稍有意外,便成了门口溪中带崽的软壳蟹,连步也迈不开,只等着人去捞他就能下锅,却又听着颜别渊再次出声,“拿两张凳子来,林大人也坐吧。”
乔末这才抬头,开始仔细打量经过铁血磨砺,但似乎还挺仁义脾气的颜别渊如今是何模样。
嗯——乔末心中稍一思量,对他有了一个新的印象——像一枚黑山果,吃起来感觉酸涩不美味,但好歹饱满英武,甚能裹腹,山中饥饿之时,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最重要的是,莽山的萧索狠厉也已褪去,只剩下些星星点点的凌锐锋利,不过这对于现在的乔末已经没有什么妨碍了,乔末很是满意。
黑山果颜别渊,随大军得胜归来,因战场杀敌英勇,特敕封羽林中郎将,兼任造设处主事,掌管无影台建造的一切事宜。
撇去好好的沙场将军怎么会发配到工部督造无影台,林州还是要好好同自己的上官打好关系的,“下官林州,现任造设处监理,眼下无影台建造事宜多由属下负责。”
颜别渊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问道,“此二人何为?”
林州忙癫癫的说起今日事情始末,末了加了一句,“此女子口出狂言,下官正欲轰撵出去!”
颜别渊抬头看了林州一眼,这也是颜别渊进门来正经看林州的第一眼,林州很受鼓舞,觉得这事颜别渊对自己的肯定,正欲呼唤左右,却见颜别渊的侍卫将早已被蹂躏进许多林州怒意、丢弃在正堂之上的的纸柬捡起呈递了上去。
乔末看着颜别渊细砺的手指抚平了纸片被胡乱搓揉出的褶皱,不知为何突然心尖有些战栗,似乎那纸片上装满了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要他停下来,又或是希望他继续比较好。
毛毛的粗纸片不知是哪里的来的,纹理稀疏的似乎能透过春日里的葳蕤生气,生气穿梭来往,依稀可辨的字迹如下:
“日极之中皇权归宗”
因为纸质粗劣,斑驳杂乱的痕迹无法收敛墨迹,使得字体有些松散之气,且笔锋生涩,似乎主人久不用笔,可偏偏随意的勾画之中又露出许多凌厉的尖石脾气,浑然一体,让人惊奇。
说起来也不能怨林州大惊小怪,祸从口出,国中之事从不便与世人明言,更遑论邦国绵延,便是众人心中都有思量,却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更甚是落笔留痕,招致祸端。
“你且说说具体如何。”颜别渊拈花般收着那笺纸,随意又安然的坐在了乔末二人对面的圈椅之上,惊的一直立在官案之后的等待颜别渊入座的林州连忙往堂下走跑,颜别渊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在原地,林州方手足无措,又见颜别渊似乎不容拒绝,只得浅坐了下去。
张三见林州如此,想起颜别渊来之前的他色厉内荏,想跟乔末说她说的对,一山总有一山高,甭管多大的官,见了畏惧的人事,自也如自己一般。
乔末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默默应了,让他安心之余,对颜别渊直言到:“万物得日下普照,一日之中,只常在正午瞬时之间无影,原是日阳在万物正顶之上,日线与万物相连,仿若雨线垂落,一气呵成,自然无影。寻天下极中之位,将无影台设在日阳的正下方,日极之中可得无影,便是此理。”
“妙极秒极!”林州顾不得其他,一听乔末之言,便知此法可行,出声赞叹,直欲拍案而起,双手方搭在桌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