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醒半醉的岱钦直接去了钻探队的工棚里,借着没消退的酒劲,摔碎了杯子,打破了碗。左手指着工棚前整齐晒着的一堆堆的白蘑、黄芪、透骨草、草苁蓉、芍药花。右手拖着机台的孙队长,嘟嘟囔囔喊个不停。机台的工人闯下了祸,孙队长买了一只大羯羊,带着两箱“绿草”和蔬菜,去了岱钦家。他的赔礼道歉,岱钦丝毫不领情。孙队长紧紧拉住岱钦的手:“说话算数,收队前春节回家,从你这买60只大羯羊,价钱嘛你定,一口价,我绝不还价,你看行嘛!”
岱钦憨笑着说了一句:“不是大羯子的事,打钻租草场那是矿山的事。”
孙队长觉得他嫌少,爽快的给回个话,急忙改口说:“80个也行呀。”
他心里明白着呐,孙队长捅了马蜂窝不好收场。“这事吧,我真说了不算,等和老婆商量好了后再说。”红着脸打着饱隔出门了。
孙队长给工人开了会,粗着脖子红着脸大呼小骂了一通,离开了钻探点。
进牧场打钻前,高拥华对孙队长还啰嗦了那么多:……要爱惜保护草原,尊重牧民生活习俗,都当成耳旁风。他无奈的对孙队长说:“这不,惹出祸啦!看看合同是怎么约定的。就算天塌下来了,进尺也是不会减一厘米的。停了工,也是你一手造成的,谁让你管不住工人?!惹了祸,跑到我这说什么?现在说什么唱什么都晚啦。退一万步说,想不到也不要紧,多愁一眼合同,最后第二条明明白白的写着呐。看过了吗?我的孙队长啊。”他喘了一口气接着说,“进尺不错,估计10月底就能封孔。我把话丢在这里,收不了孔,就是挂上塔衣,生上炉子,吃雪喝冰水,也要把这几个孔打完……实在不行,让凌经理过来,不要在办公室里遥控指挥,顶个屁用。”
一听到凌经理要来,孙队长的头发都立了起来,拿杯子的手抖了,脸上还是堆满了笑:“要不—劳驾你出一趟山……不是我怕凌经理来,就是他人来了,把我骂一顿,能把事摆平,也值!……我怕再耗下去,工人走了,这青黄不接的让我上哪里再去找人?干活的人难找,找到了也是些生手,顶不起活儿。不掉钻头,不夹钻,进尺刚好能完成,实在是拖不起啊。”
高拥华清楚岱钦可是最听我的话,硬牙硬口地说:“林矿专门坐在办公室等你啊,说叫来就能叫来?也太把自己当人物了吧。”
“这不是着急嘛,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要不我硬着头皮给林矿挂个电话?”孙队长走投无路了,仰着脸等高拥华回话。
“老婆来电话了。”高拥华随着手机铃声出去了。孙队长把烟盒里仅剩下的两根烟夹在耳朵上,从兜里拿出两千元塞进烟盒里,也出了门。他点头笑着,把烟盒塞进了正在接电话的高拥华手里:“高经理,抽支烟。”
高拥华半推半掩的把烟盒递了过去,露出了半丝微笑:“你这是干嘛?真的用不着这样。我把这的情况发短信给林矿了。这不,林矿把电话打过来了。”
孙队长把烟盒赛进了他的右裤兜里。抬头说:“一看高经理就不是那种坐视不管的人,不抽支烟,我过意不去啊。”
孙队长回屋了。高拥华点头哈腰地说:“老婆大人,刚才领导来电话,我把电话挂了。小孩姥姥的生日,单位再大的事,我也要回去,百善孝为先嘛。”
媳妇笑着说:“你丈母娘对你的好,没浪费。”
老婆给了他一口好气,他给我打电话的声调比以前甜多了。他把探矿队眼下的难处同北京的堵车捆在了一起,他知道岱钦不会不听我的话。“林矿呀,孙队长的话,像长安街堵车一样,路虎跟在五菱面包的后面,照样吃苍蝇,除非飞过去。就算孙队长再有尿,也难以应付岱钦啊。整个一个人,死猪头不怕开水烫,硬软不吃啊。”
满都拉陪着我到了机台。我怕岱钦隔夜反悔,硬着口气瞅着孙队长说:“岱钦啊,这点破事别折腾了。孙队长承认了错误,咱五个人锣对锣鼓对鼓说好了,明天打钻……孙队长的事儿,也是我的事。完成不了进尺,我比他更难受。”岱钦接过孙队长递上的烟,也是腊月的萝卜动了心。
岱钦凑近我,“舅舅”两个字说的和蚊子叫一样:“不是不让打钻,那几个人的话太难听了,口口声声不就是摘了点芍药花吗?挖了点药材,还给你!这是啥话呀,死掉了咋还呀,不把牧民放在眼里。”
孙队长主动和岱钦握着手。我咧着嘴笑着说:“气话,都是气话。一句话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说出口还不是随空气飘走了,没必要装进酒瓶里吃滋味。能在草原相遇,就是缘分啊。”
额日敦巴日在我眼前飘出了风凉话,依仗着我和俄日敦达来是亲戚,看脸吃饭不把他放在心里,指着岱钦哨起了我:“最怕的是喂不饱的贪心。拿你是亲人的人,你拿人当门外人。”
我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要怨恨日子瘦,指缝宽,遇事多找自己的毛病。就像药治不了穷病,酒解不了愁。”
孙队长把我俩的对话全扣到了自己头上,拽嘎查长到一边说:“我拿你是亲人不是外人,帮我再说几句好话,听说他老婆更难说话,可咋办呀?”
岱钦的胳膊叉在胸前,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