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尔琢磨透一件事:煤矿不痛钱,怕丢脸面,怕打着横幅去闹事,更怕肩扛镜头的记者。他把粉尘费和永久占地捆在了一起,对岱钦和阿来夫说:“我问过律师,不是‘土律师’。运煤车碾过的草原路有6个年头了,超过2年要按永久占地补钱,你俩亏大了。”他看这把火烧起来了,不愁不去煤矿。“律师说过,临占地的补偿钱是前3年产值4到10倍;永久占地的补偿钱是前3年产值的30倍,整整多出了20多倍。”
岱钦问:“前3年的产值的数,去哪里找呀。”
巴雅尔拍着脑袋:“看我这记性,统计局里的王股长说啥了,上报盟里的大概是每亩102元。”
岱钦说:“关键是这数的来路闹不机密,没个准数的,咋跟煤矿说价呀。”
巴雅尔给自己留好了后路,鼓着劲说:“不能动动摇摇的了,不去咋知道啊,往高里喊,一口咬定102,落到80元也划算。80元的30倍,一亩一年是2400元,打量着都有3亩多,算下来一户可是4.32万,这6年你俩拿到啥钱了,不找卢德布便宜了他。”
阿来夫一听那么多钱,朝牛粪堆踢了一脚:“尼玛的不答应,踢他的裆!”
巴雅尔又说:“按102算下来,钱,就更多了。102的30倍是3060元,6年下来是5.5万元。瞅着这些几年前就属于你的钱,眼红了吧。拿出踢粪堆的劲头,不怕找不回来钱。”
查娜问巴雅尔:“要不再多喊一些人,打着横幅,拿着摄像机吓唬吓唬卢德布,见好就收。”
卢德布没把苏木放在眼里,嘎查就更不上数了。额日敦巴日扯着嗓子说:“你们的话,我不掺和。浇一下他那高昂的头,也许能到手些钱。”查娜的脸上露出了笑纹,看到了卢德布向巴雅尔点头哈腰,一个劲的陪牧民点头笑着。
巴雅尔找了一个30多岁戴眼镜的“记者”,肩扛摄像机对牧民进行了采访,牧民几次要冲进办公楼都被保安拦住了。随后高举拳头,嘴里大声喊道:“让卢德布下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巴雅尔手里握着旅游小姐常用的那种喇叭朝办公楼喊:“牧民兄弟们,给他10分钟,再不下来,我们一不挖坑,二不堵路,把蒙古包支在门前住下,这是我们的牧场啊。警察来了怕啥!他没有权利不让我们放牧呀。”
办公室主任和小宋出了一楼的走廊口,指着戴眼镜的“记者”问:“这是---请来的记者?”
“记者”转动了一下身子,镜头对准他俩:“绿草上落满了煤灰,这样的环境牛羊能不生病嘛,你们煤矿要在缴纳税金的同时,更要保护草原……”
小宋眼前浮现了呼和巴日的面孔,耳边响起了他说话的声音:要是让记者盯上了,捅了出去,盟里怪罪下来,谁都保不住你们,抓紧把钱给牧民。牧民不闹腾了,记者不找事了,就不会有啥事。他点头笑着说:“辛苦‘记者’同志和牧民兄弟啦,进去喝杯水。”
巴雅尔在前面堵着不进屋,摇着手说:“进屋干嘛,喝水又不能当饭吃,把碾压草场的钱给我们,没钱,吃不饱肚子啊。”
岱钦转头指着那条草原路:“要给永久占地的钱,6年过去了,要一起给齐了。”
阿来夫踢着脚:“坐在屋子里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尼玛的和母羊发情没啥两样,开着口的叫,下不了羔子,给的钱比临占地的钱还少,干嘛不补偿永久占地的钱?!”
小宋的嗓门压过了阿来夫:“你是人多放屁不脸红,人不要脸了,啥话也能说出来。”
巴雅尔眼红了:“放屁脸红的该是你。把自己当根葱了,把有尿说话能给钱的人,喊下来。”
‘记者’的镜头随着巴雅尔转动的眼球转动了两圈,巴雅尔的手从胸前向两边扯开,示意牧民把横幅扯开拉紧,随后举起了拳头,20多个拳头也高过了头顶,嘴里一起喊着:“让卢德布下来,给我们一个交代!”镜头横扫着横幅和晃动的人群。
办公室主任和小宋用手挡着脸转身走了。岱钦和阿来夫带头拍着巴掌说:“没脸说话了,就拍他,让他丢脸。”
额日敦巴日瞅着卢德布第三遍打过来的电话,说:“有这回事吗?我这就打电话把他们喊回呀,卢总。”放下电话美滋滋的对满都拉说:“草原上的蚊子和苍蝇都守规矩,从来不在‘大汗’的画像前飞来飞去的,更别说在头上和脸上拉屎了。一个外来户,咋就不守规矩了呢?”
满都拉问:“是你后台指挥的吧?要不巴雅尔会乖乖撤回来。”
嘎查长灭了手头的烟,半闭着眼说:“他有事捏在我手心里,怕不给他办,会听话的。”
满都拉又说:“巴雅尔和‘记者’帮我出了口气……半个月前卢德布给我整懵圈了。”他说的是邻近嘎查的牧民让嘎查长打断了胳膊,牧民告到了治安大队,苏木长怕事闹大,让满都拉到煤矿去“救火”。他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迈着腿去了,没走南门进办公楼,从东门直接去了卢德布的办公室。
卢德布给呼和巴日打电话,满都拉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那腔调又长又臭,闭着眼能看到他打电话的丑态。伸手要敲门又返回到了一楼,在一楼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