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正巴雅尔错误的说法,实际是说给巴图听的。
郑杰见缝插针地说:“来草原三年多了,牧民骑摩托车开汽车放羊的人也不少,柴油汽油味也辨不清了……”
巴图颤悠悠指着冒白雾气的坑口,挪着不利索的腿脚走到矿石堆前,用浑浊的声音说:“看呀,这黑石面子飞一吹,全落到草上了,牛羊吃到嘴里,吞进肚子里,能不病倒吗?”眼光渐渐移到高唐的脚尖,说:“矿山的人?有理了,嗓门高就有理了。驴叫声高,遇见狼声再高,跑的了吗?塌不了坑,没有呛鼻子的味道。”
巴图手里的旮旯骨在响着,眼角渗出了草尖的露水,噘着嘴扭着腚离开了。
巴雅尔上下左右丈量着额日敦巴日:“能不能不演戏啊,喜欢你醉后的模样,说话做事不揣摸人。脑瓜子有病啊,帮瘸子打瞎子。”
额日敦巴日用蒙语对阿来夫和巴雅尔说:“我帮阿来夫,矿山是瞎子。”
高拥华转着眼球:“嘎查长啊,说啥鸟语呀,一句没听懂。”从此以后他多了一个心眼,办事带上了那木拉图,防着额日敦巴日。
巴雅尔正了正长帽檐走了:“接着演,没耐心看。”
我和苏木长是亲戚,嘎查长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跟他兄弟说。桌面上不能和矿山对着干,暗地里帮牧民。
巴雅尔去了我办公室。我说:“帮人是帮自己,你没晓透这个理儿。提早把话搁在这里,总有一天会敲我办公室的门。到了那一天,别说矿山不欢迎你。”
他说:“这和做梦借钱不用还,没啥两样。梦里坐飞机到了新疆,醒来还是躺在老婆身边。我放我的羊,不去矿井口推矿车的。不要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掺和来掺和去的,啥时把坑填平啊。别嫌我多管闲事,走哪路习惯了,有坑堵着,担惊受怕的。”
“过几天拉毛石,一周就平了。草场一大片,单捡那路走?”
他把目光从我脸上撤了回来:“多年习惯了,改不掉。”
“是个好演员,演啥像啥。”
“林矿,抬举我了。脚踏草原,头顶蓝天的牧民,没那天赋。嘎查长是好演员,有多张脸多张嘴。见了某些人是笑脸,见到牧民是哭脸。”
额日敦巴日推门进来了:“说我坏话,门外都听到了。嘴和打草机嘟嘟响个不停。我的心是块羊蝎子,从锅里捞到碟子里,又从碗里放回锅里,不知凉了多少回。马看四踢,人看四相,瞅你那面相和骨相,曲着个脸,我不欠你的钱。”
“有人欠钱。给了钱,能曲着个脸吗?我想天天的笑,大声的笑。嘿嘿。”
“天天笑,那不是疯子嘛。旗里跑的公交车,早一站晚一站的,都是一块钱。坐到终点站下也没人管,做人做事要厚道些。”
巴雅尔不愿听嘎查长的话:“不要戴着墨镜看人,草场里跑的羊,吃的草,喝的水都一样,肉的味道该是一样的。不一样的人,煮出的味道不一样。你看我们就是两道味儿。”
嘎查长用舌尖湿润着嘴唇:“闹不机密你说的啥。远嫖近赌,我看你是近嫖近赌。”
巴雅尔捏住了理儿:“这话放你身上,相应合适。”
额日敦巴日横着脸:“心眼多,不可怕,心眼要好。心眼放在肚子中间,走路的影子能创的起来,出口的话,落在地上跌成两半。你隔着嘎查去旗里的趟数少吗?撞破了脸回过头来找嘎查,有这样办事做人的吗?”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说,“看长远些,让勒勒车后面那颗歪脖榆树叶遮了眼。山包前面是芍药谷,芍药谷东面是万亩油菜花,流黄油的一片。坐在这里干嘛,走呀。”
“要走一块走,凭啥让我先走。”他俩一起出了大院,去了阿来夫的草场。
山包上烧起了红云,阿来夫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的郁闷,浅灰色的云缝间露出了一半红脸蛋。慢慢又是灰蒙蒙的一片,无限的拉长扩散着。
巴雅尔说:“瞅着那个大窟窿,至少1万多。”
嘎查长说:我眼和尺子一样,不差一指。啥时学会了自己作贱自己了,要2万。
阿来夫和巴雅尔一脸的不理解,闹不机密他葫芦里装的啥。阿来夫急红了眼:“坑口的白气又多了,你的话要算数啊。”
额日敦巴日白了一眼没搭理,有意晾干他。他打蛇打七分地对巴雅尔说:“烙饼再大,能大过锅口吗?这坑口值2万。”
“给嘴过生日啊。钱到手了,算你有尿。”阿来夫心里高兴,嘴上却不信。
“不会再塌了。那个坑口,加上种子功夫钱啥的,至多1万。你话说硬了,拿回2万,多出的钱分我一半,行吗?”阿来夫连忙摆着手,“塌的我的草场,干嘛给你分钱。”
嘎查长把他俩拽到一起:“你俩要做一件事,打死不能跟人说,包括老婆,烂在肚里。鸟提前铺好窝,要不蛋下哪啊。”
高拥华和高唐比划着图纸,点计算器核算着数据。转身对阿来夫说。“白气多了又咋了,钱多的能盖住靴子,绊倒人跌死人。洞口还是那个洞口,没大呀,按塌下去的面积算。”扯来了另外两张图,核对了一遍,摇着头。巴雅尔指着大拐弯那个桥洞说,“桥洞上的沥青板路,为啥先结冰?桥洞下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