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仇人,咋闹的?”
巴雅尔气圆了眼:“我拿你是‘安达’,你把我当啥了。”
额日敦巴日摆着手:“可别拿‘安达’说事了。你是蘑菇不开花,开了花毒死人。”
巴雅尔呲着牙:“白蘑开了花,有毒,你不吃死不了;让你媳妇在后背上给你画个眼,瞅着浩特和嘎查的人咋议论你,一点不脸红?”
额日敦巴日抹着脸:“没做坏事,凭啥脸红?我倒想烫脸,可红不起来啊;你往上抹把羊血,就算有良心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阿来夫和牧场里黄黄的一棵山大烟花,细细的腰上顶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头,坐不稳站不直。挨近额日敦巴日几步说:“风干肉哈拉海面,纯纯的绿色,是我最可口的。我请你。”
额日敦巴日咧着嘴,对巴雅尔说:“你会说话是胎里带的,是优势。依我看,会说话会办事,才是心口一直。我是一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啊。”
巴雅尔反问着:“不是你上当,是我掉进了你的圈套跑不出来。”说完又回过头说起了阿来夫,“哈拉海上有刺儿,不戴手套扎手。你媳妇做的酸马奶馒头,一出锅软软的,嘎查长的手不肯挪窝。磨蹭长了,羊耙子都硬了。”
额日敦巴日瞅着他说:“能硬起来,是真本事。有些人身边躺着女人,硬是交不了‘公粮’。在家里红旗倒下了,在外面能飘起来吗?干那活儿,可不是嘴上的功夫,舌头硬了有啥用?我的酒,我的肉,就少你来陪,舌头硬了说不清话,那酒闹不动了。”
巴雅尔说:“我的生活,完全靠自己。你帮了我?还是嘎查救济了我?”
阿来夫插嘴教训起了嘎查长:“你是牧点长大的,外来户闹不机密也就罢了。放羊可不是悠闲溜达的。冬天冷得厉害,夏天雨淋太阳烤的。”
嘎查长说:“发羊财,就要遭羊罪。有天上掉馅饼的?太阳不烤,也是一脸黑。”
巴雅尔说:“嘎查的嘴大,到嘴里的肉是一个味,不怕你跳得欢,明天会有人找你拉清单。牛羊见了你,会骂你的。”
额日敦巴日重复着巴雅尔说自己的话:“我看你也是男人的乳房,给嘴皮子的过过生日。不怕你现在跳得欢,隔几天有人会找你拉清单。嘎查不会让听话的老喝粥,那也太不公平了。我这人做蜜不甜,做醋够酸的。你敢死,我就敢埋。”
巴雅尔瞅着额日敦巴日那件新衣服:“人不是羊,剪掉毛和穿件新衣服不一样。关键是内心要变,关键是牧民满意了,哪个不是笑嘻嘻,没人哭给你看的。”
额日敦巴日变了声:“还嫌我腿脚不勤吗?我累断了腿,用血做成血肠,你含在嘴里,兜里还说没钱。”
阿来夫插进了话:“不在草场里盖厂房了,矿石堆不飘粉尘,大卡车不压草场了,矿山给钱也不接,那钱烫手啊。”
额日敦巴日指着前面的我,小声说:“说给我听有啥用?有尿,追上去找他。属獭子的,在窝里有尿儿,出了洞口,见人就往洞里钻。”随后又大声说,“你俩好的在一起,长了一个头,也换不了血。做梦存钱,没有利息,瞅着电视里开锅的羊蝎子,照样吃不饱。求人碰破了头,也往里挤,擦着血陪着笑;不用人的时候,走路跌破了脸,也要找个理由,说是矿山没把路修平整,找矿山付药费。要学铜壶,屁股烧红了,嘴里吹着口哨。哪像你,吃丁点大的亏,鼓动没长脑瓜子的人,去瞎闹腾。”
巴雅尔脖子上的青筋蹦得老高,急促地说:“‘毛爷爷’在矿山下崽儿,矿山凭啥拿我的钱,赚利息,我也闹机密了,钱能下崽儿啊。”
他们的话,像无数根针儿,在屁股后面追赶着,我加快了脚步,朝办公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