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轻叹一声站起身来,优雅地抚平了袖口的一道褶皱。
“行了,我在这里也耽搁许久了,孙丞相一会儿还要就南郊旱灾一事涉及贪赃枉法的官吏与我一一排查,我先过去,你们三人慢慢赏花吧。”
语罢,谪仙般不染纤尘的身影已然翩翩远去。
在大哥抬步向外走的那一刻,商喜注意到三哥似乎彻底松了口气。
商喜了然地点点头,煞有其事感慨道:“原来你们都怕大哥呀……”
一句话说得三哥四哥忍不住一起笑了,就连一旁奉茶的梨园都垂着脑袋笑得肩膀轻颤着。
四哥笑过之后也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不过说来也奇怪,大哥明明连发火的次数都没有几回,可我在他跟前总觉得有些心虚,像是什么错事都能被察觉出来似的。”
商喜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大哥不显山不露水,却就是自带一种沉稳凛然的气度,令其他人不得不顺从他的意思,不得不俯首称臣。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
商喜默默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这一观点的认同,转念又想起整日坐在王位上不苟言笑的那个男人。
大哥靠的是人格魅力,那爹爹靠的是什么呢。
商喜想起爹爹眼底让人心惊胆战的杀气,哪怕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却还是习惯性打了个寒战。
爹爹靠的大概就是没有人性吧。
商肆将自己从大哥的威慑中解救出来,忽地又想到了方才针锋对决的紧张画面,不由地有些后怕。
“三哥,你到底做什么了?大哥方才对你说的那些话我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
商枝愣了愣,意识到小妹的视线停驻在那卷账簿上,便不露痕迹地抬手将账簿拨到了桌下。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轻叹一声道:“身为皇子,整日摆弄这些毫无意义的民间账本实在是不成气候,大哥责备我自然也是应该的。”
四哥没有多想,只觉得三哥的话有道理,便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商喜倒是越发纳闷起来了。
那账簿上到底是什么呢,能让大哥与三哥反应都那样大,这总让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算了不说这些,”四哥大大咧咧一摆手,转头接上了中断的话题,“三哥,你还没给我们看你自己种的花呢。”
商喜也觉得让三哥转移一些注意力比较好,便跟着重复一声,“要看花!”
商枝看着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轻笑着摇头,无奈道:“只是播种下罢了,连苗都没长出来,你们着什么急?”
话虽这样说,可他还是从榻上站了起来。
少年身量清瘦,骨架纤细,举手投足都带了些文弱秀气,可那双妖冶妩媚的眸子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能让三哥亲手种的花自然不是寻常花,我们这不是好奇嘛,”商肆也跟着站起来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晃着,“三哥告诉我们吧,是什么花?”
商枝敏捷地闪身躲过他撒野的手,将咬着手指笑着打量他们的小妹拉起来朝外走,边走边说:“是北陵特有的雾凇乳菊。”
“雾凇乳菊?”商肆立马跟了上去,有些纳闷,“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所谓术业有专攻,四哥在马匹种类方面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多,而在其他方面嘛,那可真就是一窍不通了。
商喜一听雾凇乳菊这名字早就来了兴趣,仰着脸看三哥,一对眸子亮晶晶的。
“那可真是稀罕玩意儿,三哥你从哪里弄来的?能不能也分我几株养着玩?”
小丫头这话惹得两个哥哥纷纷侧目而视,都有些意外。
三哥笑着挑了挑眉,“哦?喜儿知道这花?”
商喜重重点头。
何止是知道,她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阿妩给我念书的时候我听到过,雾凇乳菊生于北陵寒冰之地,十年一开花,隐匿在冰雪中让人肉眼难辨,便是当地人也甚少有人见过呢。”
除了罕见之外,雾凇乳菊还有另一种她更感兴趣的特质——能解任何一种蛇毒。
先前在屠州城回来的路上她曾问过魏冉,魏冉也证实的确有这种解药存在,只可惜他未曾亲眼见过。
不过为了防止两个哥哥起疑心,商喜只是抬出阿妩给自己念书做借口,与药理相关的内容她没敢说。
商肆没听说过这玩意,自然不知小丫头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看见三哥听完这话之后笑着点了头,便猜测她的话应是对的。
“小丫头可以啊,懂的不少,”四哥弯了腰在她脸上用力捏了两把,嬉笑道,“看来是时候叫父王快些配个好的教书先生来给你上课了。”
教书先生?上课?
商喜脑海里立马回想到当初那个羊角须先生的模样,自然也忘不了他冗长繁杂的话术把自己说睡着的事情。
只见小丫头吐了吐舌,飞快地从四哥手里挣脱出来,“我才不要。”
她还小着呢,还想再玩一阵子。
再说了,美好的童年时光怎么可以葬送在枯燥乏味的古文里。
三人说笑着来到了花圃,见正中央摆着一排钧窑玫瑰紫釉海棠式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