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绘春捧着油灯进来,拨了灯芯,拢上了金丝百花罩,屋内柔柔亮堂起来。
念夏伺候李太微梳洗一番,又给她斟了茶。
绵州上好的青烟茶,入口清冽甘甜。
每年太后那里得了这贡品,都要包一盒给李家送来,这可是皇亲里的独一份儿!
李太微眯着眼,浅浅吃了一口茶水,只觉得通体舒畅的很。
不一会儿,绘春取了冰进来,裹在帕子里,给李太微敷眼。
八月的天儿,虽还有几分暑气,却到底是入了秋的。李太微只觉得面上冰凉刺痛,禁不住偏头躲开了绘春的手。
“郡主忍忍,奴再给您敷一会儿,不然到明日可消不了肿。”
绘春又将帕子贴了上去,劝道:
“明日二夫人省亲也该回府了,若是二公子瞧见郡主这般模样,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您呢!”
“他倒是敢!”
李太微嘶了一声,终是没有再躲。
李老夫人拢共生了两子一女,嫡长子李谦刚及弱冠,就随军上了战场,英年早逝。
次女李淑嫁给了汾阳王明淮为妃,长居平洲,与汾阳王育有一子一女。
三子便是李太微的父亲李盛,后来继承侯爵,成了如今的忠勇侯,又身兼丞相一职。
如今的二爷李勤么,其实并非她祖母所出,而是李老太爷的外室生养的。
当年李老太爷背着李老夫人,私下在外养了一房妾室,还生了个儿子,只比李太微的父亲大了一岁。
等到孩子十岁时,妾室病死了,李老太爷这才做主将外室子抱进了侯府教养。
李老夫人知晓后大闹了一场,却终究无可奈何,只能隐忍着将孩子带大。
可当年二老爷已经通人事,与李老夫人到底隔着一层,虽恭顺守孝却并不亲厚。
后来二老爷成亲,娶了永平伯府的嫡女白氏为妻。定亲前,老夫人做主将二老爷过继到长房,占了嫡子的名分,全了二老爷的脸面。
二老爷从此对李老夫人更加孝顺。
二夫人白氏自嫁进来之后,就陆续为李家添了二子一女。白氏对子女管教严格,极贴李老夫人的心意。
二伯娘白氏性子谦和,又是书香世家出身,对李老夫人一向敬重,伺候妥帖的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儿来,李老夫人越发喜爱二房。
相较之下,她的母亲昭和公主就显得不那么得李老夫人的青眼了。
当年昭和和亲大周,原是定好了日子的,西凉王却意外病逝。
昭和生生守了三年父孝才得以出嫁,好不容易嫁进李家,却又迟迟怀不上身孕。
前后吃了不少方子,直到婚后的第三年才得了李太微。偏生产时又遇上血崩,险险捡回一条命,自此这肚子便再也没有过动静。
昭和是西凉王的幺女,又是西凉唯一的小公主,自小便被西凉王捧在手心里。西凉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数,昭和行事又一向鲁莽直率,自嫁进来,就没少叫李老夫人操心。
二房虽更受宠些,但与她们长房倒是和气亲厚。
大堂兄李瑞上月刚刚成家立室,娶了吏部尚书家的庶女赵孟静,眼下在兵部任职,掌管文书。
四堂妹李瑶小李太微一岁,性子规矩娴静,像极了白氏,很得李老夫人欢喜。
只那二堂兄李璞,与李太微同岁,只大她半个月,活脱脱一只泼猴!常恼的李太微咬牙切齿!
“怎么是你们伺候?田妈妈呢?今日回府尚没见着她。”
李太微睡意刚消,说话有些翁声翁气的。
田妈妈是李太微的乳母,自小照应她的起居,掌管她屋里的事儿。
绘春闻言指尖顿了一下,方欲张嘴,又转脸看了念夏一眼。
念夏正叠着铺上丝被,转身听得李太微一问,与绘春对视了一眼,才道:
“田妈妈去了大姑奶奶那里,原也不知郡主今日就能回府,想来再过两日便也该到了。”
李太微前世怕赶不及中秋,是特意提了脚程回来的,倒是不记得田妈妈为何去的姑母那里。
李太微捧着茶盏,抬了眼皮,问:
“去汾阳王府做什么?是姑母有事?寻常不都是老太太跟前儿的孙嬷嬷去的么!”
言罢,念夏默了默,神色有些为难,似是在忖度着该如何说与她听。
李太微细细思忖了片刻,想起了什么,蹙眉道:
“莫不是汾阳王又抬贵妾了?”
念夏一惊,绘春却脱口道:
“谁说不是啊,这都第六房了!”
“绘春!”
念夏扬声喝了一句,绘春吓得忙低头捂了嘴。
郡主尚未出阁,这事儿金嬷嬷千叮万嘱过,万不可在姑娘们面前提及。
“行了,田妈妈是我屋里的人,你们也莫要瞒我,这事儿老夫人那里尚不晓得?”
李太微吹了吹茶碗里的浮叶,尝了一小口。
念夏这才缓了脸色,道:
“是王妃身旁的李嬷嬷偷偷叫人送信儿来的,说人一抬进门,王妃就病下了,尚不敢叫老夫人知晓。”
“夫人不放心,金嬷嬷年纪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