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碧绿的稻田里还拢着一层白雾,二李子村的老栓头就起床了。家里六亩上好的水田,他可记挂的很呐,再说了,前阵子刚插了秧,可得金贵着些。
“嘿哟,我老栓头三儿一女哎,家有水田嘿,日子美无边哎~”哼着曲儿,走在田埂,他老远就瞅见自家田里的秧苗了,最近伺候的精心,眼见长势旺盛,心头更是美的很。
照着老规矩,得在田边绕上一圈才算完。老栓头背着个手,笑眯眯的,跟看着亲儿子似的看着这些绿苗苗。对他来说,这可不就是命呐。
“嗯?前面那是个啥?”
老远瞧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摊在田头,块头还怪大的。这也不怪老栓头看不清,这上了年纪的人眼神有几个好的?
别不是什么山里野物淹死在田里了,这多晦气。心里嘀咕着,他急急两步凑上去,近前一看。
竟然是个人!
整个脑袋都埋在自家水田里,一动不动,怕不是死的透透的了!
“死人!”
老栓头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往后蹭了几步,都要背过气去。
天亮了。
庄可卿在门缝里透过一丝光亮时准时醒了过来。
床的内侧传来细微的声响,她转头,原来是娘正搂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喂奶。
小家伙皮肤都是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头发也没几根,看上去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这时候只嘬着个嘴巴吸的用力,可大概是吸不到什么东西,张了嘴就要大哭。
叹了口气,她下床打算烧些热水,再去隔壁李婶子家借些糙米来,熬些稠粥给娘补补,实在不行,就去二叔或者三叔家哭上一哭,好歹弄些吃的回来。
前些天她和娘下田插秧,大概是累的狠了,又加营养匮乏,还怀着肚子的娘急产,差点就在田边生下弟弟。
家里根本没钱请稳婆,还是她烧了热水,借的剪刀给弟弟剪的脐带。
家里早就没钱了,剩的几块铜板早些天被赌鬼爹搜的干干净净。娘护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没和那男人争执,可就算这样,还是被嫌钱太少。
“我庄大怎么就娶了你这个不下蛋的鸡,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脸都给你丢净了!”男人翻来覆去的数着手里的几个铜板,嘴里骂骂咧咧:“这次再生不出儿子,就把这大的卖了,卖完再卖你!好歹有点用换点钱给老子快活!”说完摔门而去。
娘即使逆来顺受惯了也受不了这刺激,挺着个肚子伏在桌角,不停的啜泣:“你原来不是这样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庄可卿不知道她这个名义上的爹以前是什么样,可自从她5岁穿来之后,这男人除了要钱,就没在家里出现过。她是恨的牙痒痒的,可也什么没办法,自家娘性子太软,自己又太小,根本做什么都不成事,就算能想办法弄到点钱,最后也只能变成赌鬼的赌资。所以这些年她只能忍气吞声。
可现在娘有弟弟了,家里情况更难,再不想点办法,自己迟早得饿死。
“娘,我去烧水,你先带着阿宝,我一会就来。”同娘打了招呼,她转身下床。到了厨房,刚刚打火烧着了土灶,就听着远处传来吵嚷的声音,乱哄哄的,侧耳细听又是有男有女,但实在听不清是发生了什么事。
皱了皱眉头,她没放在心上。只在心里愁着过会要怎么才能借得米来下锅。
土灶里的火光明明暗暗的映在她的脸颊上,称的庄可卿的表情严肃的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水烧开了,比灶高不了多少的女孩端来一个豁了小口的碗,盛了一碗热水,她打算凉上一些再给娘端过去。
趁着晾凉的功夫,庄可卿关了灶门,就要出去借米。
可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就是朝着自家的方向而来,就算她在厨房,隐约也能听到些只字片语。
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索性出了厨房,关了院子里的篱笆门,自己朝那个方向迎上去。
刚走出没几步,就见一群人跟着村长闹哄哄的过来了。
好家伙,牛叔、王婶、还有村东头的坡脚何大爷,来的都是能说会道,村里有名的爱看热闹爱管闲事的。心头涌起些不妙的预感,直到村长叫住了她。
“庄家大丫头,你娘在家不?”村长表情挺凝重的,小老头拄着个拐杖,走的有些急了,胡子都被清早的风吹的翘起一缕,滑稽的挂在嘴角。
“在呢,村长爷爷,您是有什么事吗?”同村长鞠了一躬,她抬头问道。
“嗐!快让你娘出来,出大事了!”王婶上前一步,嗓门奇大,表情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我娘正带弟弟呢。”庄可卿的视线转向王婶,黑黝黝的眼珠定定的凝在对方身上,冷冷的,看上去竟是让她不要废话的样子。
王婶一愣,正要解释,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咋就被个小丫头给吓了!简直不像话!
她张嘴就要骂,被村长的拐杖拦了一下,又不甘的闭了嘴。
“我娘昨日刚生了弟弟,身体实在虚的很,请各位大叔大婶能够体谅一下,有事就和我说吧。”庄可卿表情严肃的很,又有些说不出的气势,说的话有理有据,竟一时让这群人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