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日欲颓,波浪般的云海被烧的通红,天下第一酒楼“锦江阁”犹如拔地而起的怪物。一半披着火红的霞衣,一半寥落在暮色里,孤零零的,喧嚣且寂寞。
少年着一身浅灰色麻衣,三千青丝用一条发带束起,漆黑的瞳里是一片迷蒙的大雾,双颊透着浅浅的粉红,俨然有了几分醉意。
他半仰躺在锦江阁最高的第十层檐脚上,一手拎着酒葫芦,一手拨弄着悬在一旁的琉璃风铃,轻轻哼着无名的曲儿,全身上下都显着一股百无聊赖。
“我就知道你在这!”一道男声乍起,打破了这份莫名其妙的和谐。
那人的声音未落,一盘烧鸡就顺势抛了上来。
少年的眼皮抬也未抬,只手一揽就给接住了,他顺势将之放在了身旁。
华服男子一边发出夸张的啧啧赞叹声,一边笨拙吃力的爬上来。
因为酒楼临江,故而风十分的大,他穿着宽袖锦袍,风一来,精贵布料上骚包的花纹立刻被吹的鼓鼓囊囊,状似只长胖了的花蝙蝠。
他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好似下一秒就会掉到江里。
少年的表情略微有点嫌弃,在他快要站不住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把他摁在了楼顶。
少年先是垂眼看他,辨认了一会儿,然后别过眼去坐下来道:“徐琼,你安分点。”
纷飞的发丝轻若有若无的挠着徐琼的脸颊,让他觉得有点痒。
徐琼很快回过神,揉着被压痛的肩,声音故作委屈:“衣衣你也太大力了,我好心给你介绍生意又给你带了烧鸡……”
少年按了按太阳穴,感觉到些许头痛,打断道:“是浊衣。”
衣衣是前面风月阁姑娘的花名。
徐琼却不以为意,与他打着哈哈,躺下来摆摆手:“都一样,都一样。”
浊衣把葫芦钩在腰带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层层云后淡淡的弯月,渺远风,渺远的景,把少年的眼底的情绪也变得淡淡的了。
“接了,何时出发?”他道。
不问是何人主顾,不问是何任务,不问赏金,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徐琼一直在用余光仔细的观察着他,见他态度清冷,什么都不问,一副半死不活超脱世外的模样,见着就来气,真是半点也没了小时候古灵精怪的活泼。
于是他半眯着眼,也学着浊衣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这次的生意做好了可是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故意放大了声音道:“毕竟雇主是霁月公子,大方的很!”
江湖传闻,霁月公子出生世家,面若冠玉,身高八尺,气质卓然,擅古琴、围棋、兵法,却独独不会武功,但声望可媲美盟主。
“竟是……他?”
微生葭兰。
他的心口微微刺痛。
这个名字和与之相关的一切仿佛一个诅咒,只要稍稍触及,那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就会不断的翻涌浮现,把他的五脏六腑绞的生痛,片刻得不了安宁。
浊衣不由得攥紧了挂在脖子上的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