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缠着他问这问那。纵然辛苦些,吴亘也是乐此不疲。无事之时,吴亘就如同一只大鹅,领着一溜小鹅在城南到处瞎逛。
路上偶遇那些游玩的贵人,对这帮有些吵闹的孩童倒是颇为通融,最多笑骂几句小儿无赖。加之这段时间吴亘如同换了一个人,彬彬有礼,举止有度,倒也没有惹来什么麻烦,出入牌坊竟然也没有过多阻拦。
入学半月有余,这一日朱不展将吴亘留下,坦言第二日学堂休沐,想让帮着搬一些东西。此事自无不可,上私塾是要交束脩的,也曾给朱不展送过一些银子,却被他断然拒绝。
第二天吴亘早早就来到学堂,朱不展歉然道,还需等些时间。吴亘发现,平日里沉稳不惊的朱先生,今天却是有些心绪不安,不时起身探听院外动静。
直到日上三竿,门外传来车马的声音。朱不展闻听,霍然起身大步走出屋子,待临到门口时,却又放缓了步子,双手负后迈着方步缓缓走出。
吴亘心中奇怪,是何人让朱先生今日如此失态。
走出门一看,一辆有些简朴的马车停在门口。赶车的车夫是个老妪,正叼着个铜烟锅,坐在车前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马车的帘儿轻轻掀开,只见一只娇柔白皙的纤纤素手伸出。阳光照下,手上青筋隐约可见,恍似玉雕的一般。
紧接着,一个相貌清丽、面容清素的少女出现在吴亘眼前。少女身着留仙长裙,丹唇皓齿,肌肤晶莹如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少女之美,恰如清波菡萏,不似牡丹之艳,不复金桂之郁,自有一番秀雅脱俗,卷舒开合间尽显天真。
那一瞬间,吴亘的心停顿了片刻,待回过神来,黑瓦白墙的学堂,顿时鲜亮起来。
看到朱不展,少女绣履娇行,款款敛衽一礼,“爹爹安好。”
朱不展满脸慈爱,“一路辛苦了,路上可还平安。”
少女柳眉弯弯,满脸笑意,“让爹爹费心,一切安好。”转头看了一眼吴亘,欲言又止。
朱不展咳嗽了一声,“吴亘,这是小女浅画,一直居于家中,方才接了过来。”
吴亘从梦游中惊醒,赶紧上前拱手一礼,“见过浅画姑娘。”朱浅画腮带微晕,回了一礼。
“这是我新收的学生,吴亘,烦你将车上的物件搬回屋中,辛苦了。”
吴亘答应一声,与老妪将车上的箱子一一搬入院中,按着朱不展的吩咐分送各个房间,今天总感觉有使不完的劲。
等安顿下来,吴亘方才得知,朱浅画是朱不展唯一的女儿,这次历经千里来投奔,倒是让学堂这里多了些人气。
朱浅画到了定远城,自然而然成了大师姐,每日里除了操持家务,有时也会帮着朱不展教授学生,批改吴亘和其他人的作业。
少女心思细腻,只要有一些不对的地方就细细指出。每次吴亘的本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娟秀批改字迹。
这一日上完课,吴亘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自己的校尉府腰牌落在了学堂,赶紧匆匆折回。
推开院门,院中一片寂静。走入屋中,吴亘在自己的座位一阵翻找,却是空无一物,想来应是被朱浅画收了去。
心中焦急,折身向着厢房走去,那里正是朱浅画起居之地。
轻轻走到屋前,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朱浅画正在批改作业。
朱浅画端坐于桌前,专注于眼前的作业。落日余晖洒下,在其脸上敷了一层胭脂,连耳边纤细的茸毛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少女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左手轻提右臂纱袖,露出一截晶莹如玉的手臂。应是哪个学生拙劣的作业逗笑了她,此时正踌躇如何落笔方好。
吴亘几次抬手想敲门,却又怕扰了对方,只能站在窗前静候。
终于,朱浅画发现了吴亘,脸色微讶,旋即恍然,“师弟回来可是因着此物。”说着指了指桌上一个腰牌。
“哦哦,正是正是。”吴亘骤然惊醒,赶忙低头上前,一不小心,脚绊到了院中桃树树根,扑通一声摔倒在窗前。
朱浅画赶紧起身,探头向窗外张望。不曾想吴亘慌乱之中急急站起,二人的头正好撞在一起。
“哎呦。”朱浅画捂着头,一声轻呼,痛的眼中隐有泪花。
吴亘伸手抓过牌子,“对不起,对不起。”倒退着连连躬身道歉,不想回头时正好撞到院中桃树,树叶纷纷飘落。
“扑哧。”朱浅画被逗笑了,意识到失礼,又赶紧遮挡住自己的嘴,笑问道:“师弟可是有事。”
“没事,没事。”吴亘鼻子被撞的流出鼻血,慌乱之下抹了一把,掉头往院门冲去。
等出了院门,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没出息。”
“小子,莫要打非分主意,管住自己的花花心思。不然的话,老婆子擅长断骨接骨,可想试试。”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吴亘一个激灵,转头一看,正是那赶车的老妪,靠着墙角一口一口抽着烟袋锅。目光冷厉,如视仇寇。
心虚之下,吴亘抬手施了一礼,破天荒没有回嘴,捂着鼻子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