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安徒手将雪刨开,通过发髻和服饰,他能判断出这是个女人,而且如此装扮绝不是七里沟的人。
将人翻过来后,贺予安的瞳孔再一次被震惊到,这个女人还怀有身孕。
从那时起,贺予安对外就成了“有妇之夫”。
他同这个女人的命运被捆绑在一起。
可相处近六月,女人也没向贺家的人透露她的来历。
“贺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对贺先生说明其中缘由,于贺先生而言,是好事。”她这样说道。
贺家的人也不再多问。
贺老母一向心善,“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也把她当自己半个女儿似的心疼。”
贺予安虽面冷,可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
可生产那夜,这女人的命到底没留住。
甚至到死贺家的人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予安,不管方才你因为什么事和尖尖丫头争执,你要记着,尖尖她是一心为了我们家的,你的性子也要放的软和一些,这点啊,你真是没学到你爹一分。”
贺予安笑着,卖乖似的给贺老母按摩肩膀,“是是是,娘说的对,我爹是谁啊,我爹那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好男人,对吧?我哪里学的到他的本事。”
贺老母挣脱开,“去去去,”又伸手轻退了他两把,“去煮饭去,吵的我也没睡好,我也去眯一会。”
贺予安应下来,往厨房去了。
李尖尖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什么味道?”
她寻着这股焦味进了厨房,才发现那铁锅已经止不住的往外头冒烟了。
“贺予安!锅都烧穿了!”
李尖尖忙跑到贺予安跟前,眼疾手快的将灶里头的柴火退了出来,“想什么呢?”
贺予安没吭声,扯了一旁的帕子擦了一把汗。
“我跟你……”
李尖尖本还想说上他两句,可一扭头发现他沉默的坐在门槛上。
清晨的光落在贺予安的身上,那一刻李尖尖似乎看到他的疲惫,他的肩上似乎沉着两座山一般。
李尖尖换了一口锅,想再煮一些土豆。
可打开那地窖一看,里头的粮食已经少之又少。
王家如今两天发一次粮,每次都粮不够一人吃。
再这么下去,不等把这地挖穿,七里沟的人都被饿死了。
如今,村里最富有的,自然是二牛同他那几个亲房了。
“贺予安。”李尖尖在他身旁坐下来,“这事,你必须得做,不能说不行,是必须行,任重而道远,不能止于此。”
贺予安有些震惊,从没想到李尖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就这么看着她。
“你知道吗?如果我们要跟王家作对,会连累你,连累娘和孩子。”
李尖尖手里捏着帕子,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目光如水一般平静。
只与贺予安相对的一瞬,他的心好像渐渐平稳下来。
李尖尖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贺予安,你不是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吗?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与你,自然是能同甘共苦的。”
李尖尖这话说的真诚无比,发自肺腑。
“无悔?”他问她,问她这一刻,贺予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以后如何,他定不负今日李尖尖托付。
李尖尖莫名湿了眼眶,连带着说话也有些哽住,“嗯。”
贺予安吃过早饭就带着那东西往镇上去了。
贺老母又再三叮嘱让他去看看贺孟儿。
两兄妹在一块商量着把这事办好,她这心才能放下。
贺予安这一走,担水的事就成了李尖尖的了。
她是个女人家,脚力体力自然比不上贺予安。
所以每日都要早起一个时辰。
最初她只能担起半桶水,没两日,找到了关窍学会用巧劲,也能担半桶多了。
虽不如贺予安在家时多,可她们三人已足够用。
“娘亲!娘亲!呜呜呜呜……娘亲……”
李尖尖在后院听到了团哥的哭喊声,忙放下手里的剪子往外头来。
只看到团哥头破血流的从外头走进来。
“娘亲!”
团哥见了她,心里的委屈如排山倒海一般来了。
抱着她大腿高声哭个不停。
李尖尖看着他额头松了一口气,虽然半边脸都是血迹,十分吓人,可好再那伤口没再往外渗血了。
“有点痛,团哥要是忍不住就咬着这块布,别伤到舌头了,懂了吗?”
小团子哭的两眼通红发肿,听了李尖尖的话,乖巧的点头。
李尖尖将那酒瓶里的酒全部倒了出来,这是最后一点了。
大夏天的这伤口自然不敢用生水擦拭。
“痛吗?”
团哥咬着帕子,小小的人两手抓着衣裳,筋脉暴起。
李尖尖只能加快清理的进度,等血迹擦干了,她才看清,真是好大一块伤,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
“谁伤的你?”
团哥抽抽搭搭的缓和了一阵,才勉强能开口。
“是王春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