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市的冬日格外冷。
冷风簌簌地刮,刮到脸上,就像裹了刀子一般,刺得生疼。
市中医院,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在漫天雪地上,落下浅浅的脚印,一路走到公交车站才停下来。
乔清柠挤上去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空余的座位了,只能扶着一旁的椅背站着。
密闭的车子里,除了偶尔开关车门时卷进来的新鲜空气,剩余的皆是被反复利用的浑浊。
经过一段颠簸路段,车子突突突地振动起来,胃里被搅得泛起了恶心,伸手掩着嘴鼻,在车门打开的时候,急忙下了车。
露天站台上还有几张凳子,乔清柠拂去上面一层薄雪,坐在上面缓了好一会儿,脸色渐渐好起来。
半倚着身子,看着步履匆忙的路人,她一时间失了神,双目无光,小手却无意识地落在腹上,隔着厚厚的衣物,似乎能听到生命跳动的声音。
医生说,孩子有三个月了。
背包忽然传来振动,乔清柠回过神来,从包里翻出手机,接通。
“少夫人,您现在在哪里?夫人过来这边了。”
中年管家有些着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乔清柠秀眉微蹙,微顿,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我发个地址给你,你派人过来接我一趟。”
“好,您尽快发给我。”
挂上电话后,乔清柠呆坐了一会。
随后,把夹层里的怀孕报告单抽出来,撕得破碎,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做完一切,她才把地址发过去。
站台离清斐园并不远,十多分钟后,乔清柠便坐到车上。
车子很快就停在一座偏欧式风格的庄园里。
刚进玄关,一个红酒杯迎面砸了过来,落在她脚边,碎了一地。
美艳妇人的谩骂声响起,贯穿整个大厅,“你还真当自己是以前的大小姐了!我顾家养你这么久,你就让我在这里等你!乔清柠,你现在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乔清柠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脚边的碎玻璃上。
几片小的玻璃碎还溅落在她的鞋子边上,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影。
她绕过了那一堆玻璃碎,把鞋子换上以后,直接往楼上走,半分目光都没有再分给楼下的人。
“站住,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反了反了,你现在是要翻天了,老慕,你赶紧给我打电话让顾言之回来,让他好好看一下他宠成宝贝的女人到底是一副什么嘴脸,都要气死他母亲了……”
房门关上,才彻底隔绝了楼下的谩骂声。
乔清柠躺在床上,手背落在额前,半挡着光,一双清冷的眸子布满疲倦,微皱的眉头久久都没有舒展开来。
就这样静静看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忽然响起。
乔清柠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顾言之回来了。
透过白纱玻璃窗的夕阳余晖落,在男人的脸上,覆上一层金光,薄唇挺鼻,剑眉星眸,再配上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
她看过无数遍,依旧觉得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最帅气的男人。
顾言之进来便问:“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乔清柠收回目光,侧头,没有回答。
顾言之站在那里没动,目光落在她脸上足足有半分钟,才道:“下去跟妈道歉。”
乔清柠依旧不语,甚至闭上了双眸,只当他是空气。
顾言之眉眼蹙得更紧了些,上前一步,“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
他刚好站在前方,挡住了光线,乔清柠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也能猜出一个七八分来。
“不是。”
顾言之显然不信,捏了捏眉心,“你能不能别闹了,容沐沐是容市长的千金,就算人不是你推的,你觉得在现场的人能有几个会相信你?”
话语里的失望和厌烦尽显无遗。
乔清柠垂眸,又问:“那你呢?你当时信我?”
“嗯。”顾言之回答得飞快。
乔清柠看他,扯唇,笑得有些肆意,眼眸划过的笑意泛着的都是冰凉,“你信我,所以,我被人推到水里泡了半个多小时的时候,你就在一旁看着……你还真是相信我。”
容沐沐是自己跳下水池里的,却冤枉是她推下去的,乔清柠解释了无数遍,却没有人相信她,一个都没有。
后来,她被容沐沐推到水池里,名为报应,实则欺辱。
乔清柠当时分明看到顾言之在远处看着她,她向他求救,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看着,眼神冷漠,如同陌生人。
那时的她依旧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给他找了无数个理由来解释一切。
他的演技其实并不太好,只是,从前的她,心甘情愿沦陷,甚至自欺欺人。
笑意慢慢淡去,嘴角泛起了苦涩,丝丝缕缕,语气不由得软了下去。
不是温柔,而是悲凉。
“顾言之,你知道吗……冬天的水,真的很凉。”
顾言之皱眉,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金卡,甩到床上,“你要是觉得心情不好,就出去玩两天,别总是在这里阴阳怪气。”
乔清柠看他一眼,心底还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