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照常在电讯组整理情报的穆组长无意间发现了一封日本军部发来的电报,寥寥数语,却看得他遍体生寒。
“上海焦土计划?大战在即,勿容稍怠?”他双眼紧盯的那张纸,喃喃道,“怪不得他们最近三天两头往城外跑,说在建什么城防工事,原来打的竟是这个算盘。”
这几个月特高课强征了不少大楼、厂房、医院等地,他试着问过阿辜这些是做何用处,对方却总含糊其辞,没想到军部竟暗中搞出了这么一个狠毒的计划。
穆霜白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之前宁医生想做但被他阻止的事情,该由他来完成了。人心到底是肉做的,他不可能不在意这座陪了他十来年的城市,和城里数以万计的百姓。
上海城中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只剩宪兵队了,他没办法阻止驻守外地的日军部队赶来帮忙,但可以给城中这支恶贯满盈的队伍一记重创。
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要以一人之力,袭击足足有三百人驻守的宪兵队。哪怕不能全身而退,也要努力试一试。
决心是下了,但谨慎如穆霜白,他还是要想好所有的可能性和退路才会行动。他提前去了一趟季公馆,想跟那季鸣鸿和佐佐木华交代几句。
恰巧这天季鸣鸿穿了整套行头出门找保险柜了,季公馆的地下室里只有佐佐木华一个人。穆霜白和他坐在沙发上喝着茶闲聊,思考着如何开口。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鸟笼里的小小黑身上,看着小八哥那生龙活虎的模样,他脑子里忽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他坐正了身子,扭头去问佐佐木华:“华子,你们养了小小黑这么久,你觉得它有没有聪明到能帮我送信?”
刚啜了一口茶水的佐佐木华被呛得直咳:“你想让一只八哥做信鸽?”
“有什么不可以么?”穆霜白一脸好奇地反问。
“……”
佐佐木华还没找出反驳的话语,小小黑抢先扑扇着翅膀回应了:“可以!”
“你想清楚。”佐佐木华看了看八哥又看了看穆霜白,皱眉道,“万一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后者摆摆手示意没事:“能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东西,自然也没多重要。”他凑到小小黑面前,认真问道,“你明白我们在说什么?真的可以?”
“可以!”小小黑答得依旧响亮。
见一人一鸟诡异地达成了合作,佐佐木华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小白要做的事,他从来无法阻拦。
说干就干,穆霜白很快找来纸笔写了一张小纸条,随意地卷了卷,找来一根红绳,将纸卷绑在了小小黑的左脚上。他打开鸟笼把小小黑放了出来:
“去杭州的军营,找到他们领头的师座,是一个长得贼好看的男人,常穿黑红色披风。”
小小黑似懂非懂地歪着头看他。
穆霜白重复了几遍,又详细地描述了一下高昀骞的外貌身材、衣着打扮、饮食习惯等等细节,小小黑终于点了点头:“明白!”
等他们目送着小小黑灵活地挤出气窗展翅飞走之后,佐佐木华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你真觉得它能做到?”
“希望吧。”穆霜白耸耸肩,“送不到影响也不大,我本来也没全指望着这个。”
听着他的语气,佐佐木华突然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直觉告诉他,小白有问题,可能又要搞什么大事情。他忍不住问道:“你又想做什么?”——可别告诉我你只是给你大哥写了封家书。
他没有得到回答,却听到了比答案更恐怖的话语:“我后天晚上行动,大后天我要是没出现,你立刻带老季离开上海。”
“小白。”佐佐木华的声音沉了下来,“回答我。”
“我要端了宪兵队。”穆霜白没有选择隐瞒。
“你一个人?”
“我早已孤立无援。”穆组长一摊手,“我尽量不会被他们活捉,但只怕万一,所以得跟你约个信号。”
他说得平淡,仿佛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是去送死。宪兵队三百号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佐佐木华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努力压下自己的怒火。
“我知道。”对方如往常一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放心,我心里有数。”
放屁。佐佐木华在心里骂道。
“还有,别告诉老季。”穆霜白最后反复叮嘱道。
小小黑是第二天晚上飞回来的。一进来它便在每间屋子里转悠了两圈,最后落到了茶几上,冲着沙发上的佐佐木华叫道:“扫把星!”
“我没招惹你吧。”并没反应过来的叶华无奈地抬头看了它一眼。
坐在他身边的季鸣鸿倒是凑了过来:“小小黑,昨晚你怎么没回来?”
小八哥睬都不睬他,扑扇着翅膀跺着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继续朝叶华叫道:“扫把星!小白!”
它这一跺脚,大少爷才注意到它腿上红绳绑着的那个小纸卷,忍不住伸手去拿:“这是什么?”
下一秒小小黑一翅膀拍在了他脸上,往后蹦跶两步,抬起左腿将小纸卷藏进了肚皮上的羽毛下,锲而不舍地瞪着叶华。
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