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辜前脚跑出门,后脚穆霜白眨眨眼,眼底是一片清明。看守替他打开了手铐,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腕好言安慰了两句,拿来纱布想替他包扎。
穆长官不想让他看到手心狰狞的伤口,怕阿辜知道这事后意识到吐真剂并没有在他身上发挥作用,赶紧敷衍两句,自己拿了纱布便离开了特高课。
走出特高课的大门,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他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草草地将纱布在手上绕了两圈。东莨菪碱的药效很强,他的头还始终晕乎乎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发现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他没有回家,而是晃悠悠地走了许久,一头扎进了季公馆两条街开外的一家小诊所里。跟踪他的人在门口蹲了好几个小时,直蹲到日上三竿,大街上人声鼎沸,都没见人出来。
那人只好去向阿辜回报,后者一心扑在佐佐木华身上,不在意地摆摆手:“可能是小穆身上的药效没过,其实睡上几小时就能好。这样吧,以防那诊所里的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晚上你带人去把他们都杀了吧。”
而几小时之前,穆霜白便从小诊所的后门溜到了藏在小巷子里的密道的入口处。他心里知道用这种方法甩开尾巴,一诊所的人都得因他而死,但事急从权,他眼前的景物一路都在打晃。见四下无人,穆霜白吃力地掀开地上的井盖,小心翼翼地爬下密道。
季鸣鸿和佐佐木华待在地下室里,焦急地等着老穆的消息。一整晚过去了,两人眼都没合一下,就那么端坐在沙发上,紧盯着密道门。早些的时候,还没到饭点就见到佐佐木华让大少爷很是讶异,尤其是对方脸色不善,还提着箱子像是要长住的样子。可这么十几个小时下来,不管他怎么问,对方嘴里翻来覆去的只有“出事了”三个字,多余的他一个字也撬不出来。
这一个来月的相处,让季鸣鸿基本适应了现状,也乐得天天好吃懒做,专等着别人投喂。穆霜白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每天必到。有时是和佐佐木华一起,有时则单独来看一看他。久而久之,季鸣鸿对穆霜白的恨意,在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慢慢变得浅淡了。
今日乍一见佐佐木华这般模样,季鸣鸿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很担心那人。
时钟指向了早上七点,密道门发出一声轻响,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季鸣鸿和佐佐木华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一眼瞅见倚靠在门边的穆霜白。
“小白!”佐佐木华低呼一声,他看出对方的状态很不好,慌忙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
这一扶,穆霜白立刻松了劲,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佐佐木华的身上。他全靠意志力撑到现在,一见到两人,心神略松之下,他只觉得全身轻飘飘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用不上。
佐佐木华赶紧架住他,一低头看见他双手缠着的几乎被鲜血浸透的纱布,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他磨着后槽牙问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明明被推出去牺牲的人该是他自己,反倒累及小白替他受罪。佐佐木华心中很不是滋味。
穆霜白点点头又摇摇头,扯出一个苦笑:“吐真剂。”
见他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佐佐木华不敢耽搁,把人放倒在沙发上,对愣愣地站在一边的季鸣鸿道:“我去找药箱,你看着他,别让他再伤害自己了。”
说完没得到任何回应,他扭头一看,大少爷紧闭着双眼杵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你让他歇着去吧。”穆霜白躺在沙发上,用最后一丝精力替大少爷解释道,“他晕血。”
佐佐木华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说他两句,却看见他的眼里满是挣扎,放松的双手陡然握紧,又有鲜血从拳缝中溢出。佐佐木华明白药效再度发作了,若是不想失去理智,他只能继续伤害自己。这样下去,只会是伤上加伤。他的心沉了下去:“小白!”
听到他焦急的声音,季鸣鸿不能再闭着眼了,他一步跨到沙发前,俯身按住了穆霜白因用力而颤抖的肩膀,对佐佐木华道:“快去找药箱。”
后者小跑着去了。季鸣鸿看着沙发上的人不断挣扎着,深邃的黑眸里盛满了痛苦和不甘。他心疼地蹲下身来,环抱着穆霜白的肩膀,伏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要紧的,现在你很安全,放心吧。”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后者竟渐渐放松下来,握紧的双拳也缓缓松开。季鸣鸿连忙去看他的眼睛,原本清明的眸子变成了空洞无神的模样,失去了焦距。
东莨菪碱最终还是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意识到这一点的季鸣鸿本不想趁人之危,可他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太久了,这么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不愿意放过。
“你为什么要杀我爹?”大少爷颤抖着嘴唇问道。
“我从没想过要杀他。”穆霜白失焦的双眼望着天花板,语调平淡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他策划了自己的死亡,只是那么晚才意识到阿辜的背叛。”
季鸣鸿的内心很是崩溃:“真的是阿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本没指望听到答案,可对方答得飞快:“信仰。”
听到如此虚无缥缈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