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阳光挤进狭小的气窗,唤醒了昏迷中的穆霜白。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装潢的房间很长,却不宽,四壁都是水泥的灰色。天花板上挂着的灯没开,阴暗得像极了牢房,只有右面的墙上开着的一扇小气窗,带来些许光亮。
靠墙坐着的穆霜白这才发现自己的大衣被脱下扔在了一边,昨晚出来得匆忙,大衣下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好在屋子里开了暖气,他还不至于被冻死。
双手分别被两条斜向上的铁链拉扯着,一端锁着他的手腕,另一端高高地挂在靠近天花板的墙角处。穆霜白好奇地扯了扯,铁链似乎是钉在了墙里,纹丝不动。
两手上举的姿势让穆霜白很不舒服,他一用力站了起来,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昨晚他看人群中有个人长得很像阿辜,便小心地远远跟着那群人走,越走离季公馆越远,一路竟到了黄浦江边。他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就在一个三岔路口被三拨人马来了个合围。
面对着百来号人,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的穆处长倒也不慌,拉开架势准备杀一条血路脱身。一连放倒了十几个人,正当他准备把拳头往某个人脸上招呼的时候,猛然有人在他身后阴恻恻地道:“为你自己好,就别打了。”
穆霜白转过身,本来还在五米开外的阿辜两步便冲到了他面前,拳上生风。他抬起胳膊架住了阿辜的拳头,后者却瞅准机会钻了个空子,往他门户大开的腹部送了一拳。
阿辜主要为了巧取,因此拳上用的力道并不大,可偏偏这一拳正好打在穆霜白的胃部,他本就脆弱的胃经不起这种折腾,瞬间的爆痛害得穆霜白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至于摔倒在地上后发生了什么,穆霜白就完全不知道了。但是从现在自己这一身的疼痛来看,他只希望当时的自己,没有叫得太大声。
可能是铁链发出的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房间另一头的门忽地一开,五六个健壮的男人走了进来,穆霜白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几人,见他们脸上多多少少带了点伤,一看就是昨夜自己的杰作。
凶多吉少啊凶多吉少……身陷囹圄的穆处长,只得尽量挺直了脊背。
阿辜跟在几人身后进来了,侧身一让,最后面,季鹰甩着两手晃悠悠地迈进门,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穆霜白,杀气四溢。
“季叔叔。”穆霜白抢先摆出笑脸打招呼。他习惯性地往前蹭了两步,却被手上的铁链扯回了原处。
季鹰只是阴沉着脸看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穆霜白舔了舔嘴唇:“我知道您为什么抓我,但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前者挑起眉毛。
“郁桦……”穆霜白一向对阿辜怀有戒心,顾忌到对方在这里,他本来算计好的一张底牌顿时成了死牌。情急之下,到嘴边的话就不小心变了个味道,“……的事,是日本人下的命令,我不过是个听命的小喽啰,冤头债主,季叔叔不该把过错全推到我身上啊。”
“哼,近墨者黑永远比近朱者赤来得容易。一开始你要是能不忘初心,不去跟日本人搅和在一起,哪有今天的事?”季鹰冷笑着,突
。地又忆起旧事,“你们从哈尔滨回来,我以为看透了你对阿鸿的情义,我说放过你;你为防情报落入日本人手中,和中岛静子交手救下阿鸿,我以为看懂了你的理智,我说接纳你;你把阿音送回家,我以为看穿了你的真心,我说相信你。”他愤愤地瞪着铁链缠身的人,“可我没想到你真的为虎作伥,杀人放火之事罄竹难书,天理不容!”
“原来季叔叔是想跟我算总账。”穆霜白叹了口气,“这么看来还真是我的错了。”
虽然很想照着那张假笑的脸上来几拳,季鹰还是按耐住性子:“郁桦是谁杀的?”
“我。”
“你亲自动的手?”
“是。”
边上几个大汉已经在摩拳擦掌了,穆处长脸上却没有慌张的神色,依旧挑着嘴角望着鹰老大。
最恨见到他这样的笑脸,又看到站在那的几个鼻青脸肿的手下,季鹰几乎处在极怒的边缘:“昨晚为什么打我的人?”
穆霜白愣了愣:“季叔叔,我要是知道那是您的人,我可不敢打。”——难不成我还嫌您火气不够大?
季鹰用询问的眼神去看阿辜——昨晚不是你带队的吗?他没看见你?
阿辜鄙视地瞥了穆霜白一眼——您别听他瞎说。
他阴嗖嗖地来了一句:“他怕是想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面。”
??你这家伙干什么火上浇油?!
“我不是……”穆霜白赶紧张嘴想要反驳,可季鹰已经朝身边一个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一言不发,两步钻过铁链绕到了穆霜白身后,拽过他的胳膊一扭一拉,干脆地卸掉了他两个肩关节。
“唔。”肩膀一阵剧痛后两只手都没了知觉,穆霜白拼命把惨叫憋回喉咙。他的身子一晃,脚下却依然倔强地站稳。
那人像是还不解气,居高临下地站在穆霜白面前看了看,猛然抬腿冲着他的胃部来了一膝盖——
我身上这么多个部位,你们怎么就跟我的胃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