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越部落地狭人稀,不过数百来人。患梅花疫的病人,由于部落大首领隆佑令行禁止的隔离命令,也止于几十人。
涂山月如往常几日里一般,带着阿如娜为病人们送去熬好的汤药,而后为他们一一针灸。
这些日子里,涂山月不仅教会了阿如娜许多中医治病的法子,甚至还教会了她一些简单的针灸手法。
“月姑娘,你快来看啊,她身上的梅花疮癍,完全消褪了呀!”
阿如娜激动地喊涂山月。
这女子便是几日前涂山月所诊治的病人,此刻见到自己身上恶疾消褪,亦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女子激动地用骆越话向阿如娜说着什么,随后又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向涂山月。
涂山月对这热切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便将目光望向阿如娜。
“月姑娘,她是说,她现在感觉身体好多了,是不是可以回她的吊脚楼去了?她很想念她的孩子。”
因着梁州城的教训,涂山月本想让她再多留在茅草屋之中,多观察几天。
直至现在,涂山月仍没有十足的把握,梁州城那些曾经被她诊治好却又再次染上梅花疫的病患,
到底是被其他人二次传染,还是这疫症有复发性,抑或是那些人当初并没有彻底痊愈。
可面对着一位,深深思念襁褓之中孩子的母亲,涂山月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说出拒绝的话。
涂山月细细为她把过脉,又察看了她周身的皮肤痊愈情况,最终决定让她回到自己的吊脚楼去。
只是现在喝的药暂时不能停,人也只能在自己的房间内活动,不许出家门,也不许和家中其他人有亲密接触。
阿如娜将涂山月的话一一翻译给那女子,她听完只是连连点头,而后向涂山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几日过去,那女子并未出现任何复发的征兆,反而在涂山月给她换了新的润肺利脾的药后,脸色愈发红润起来。
涂山月见状,便进一步放宽了女子与家人的接触。
再几日过去,那女子和她的家人并未出现任何异常状况。涂山月这才断定,这梅花疫她是能够彻底治愈的,并且这梅花疫并不具有复发性。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梁州城那些再次染疫的病人,其实是被城中隐藏的病毒携带者二次传染的!
也就是说,如果给她和城中其他大夫足够的时间,并且严格遵守她当初向于知府建议的隔离政.策,便一定能将梁州城所有的病人治愈,并且将梅花疫完全消灭!
那样一来,也就不会再有之后惨绝人寰的屠城了!
杀死这梁州城内千万无辜百姓的,不是来势汹汹的梅花疫,而是从新皇帝到新知府,这些自上而下的执政者们!
是他们的傲慢,是他们的冷漠,是他们的贪婪,淬炼成了一把染毒的利刃,割破无数的咽喉与血管,切开无数的筋骨脉络,以致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呵,多么讽刺,那些百姓用沉重的赋税,供那些囊虫们锦衣玉食,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涂山月思着想着,不由怒意更甚。
“月姑娘,你怎么了?”阿如娜见她脸色不对,便紧握住她的手,关切地望着她。
“没什么,”涂山月牵出个淡淡的笑容,“将那些茅屋中痊愈的人放回家去吧,不会再有事了。”
又过了几天,骆越部落所有患梅花疫的病人,尽皆痊愈。
隆佑和其他首领都十分高兴,一致决定举办一场盛大而隆重的聚会来为此庆祝。
一大早,骆越的男儿们便杀猪宰牛,在涂山月的指导下,烹饪出一道道美食,摆在露天广场旁的百米长桌上作流水席。
女儿们则换上崭新的黑底彩绣长裙,戴上银冠银镯银项圈,在广场上载歌载舞起来。
孩子们则有些竞技游戏玩耍,如抛绣球抽陀螺打沙包等,彩头多是一块两块染了色的饴糖。
涂山月忙到一半,硬生生被阿如娜和几个骆越女子拉去吊脚楼内,编发盘头,换上华美的长裙,戴上贵重的银饰。
这么一打扮,活脱脱成了个极美的骆越女子。阿如娜和几个女伴都赞叹不已。
阿如娜绕着她转了几圈,拉住她的手叹到,“月姑娘,你要是留在我们骆越就好了,你简直是我见过最美的仙女!”
直到夜里,广场上的人群仍然不舍得散去,围着熊熊燃烧篝火堆,唱起骆越特有的山歌来。
望着这些喜笑颜开的骆越百姓,涂山月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既欣慰,又叹惋。
欣慰的是,骆越重又恢复了它的宁静祥和,不再受疫病侵扰。
而叹惋则是为着死去的梁州百姓,为着与她失去了联系的亲人们。
“月姑娘,你在想什么?”
见涂山月望着篝火发呆,阿如娜忍不住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没什么,”涂山月笑笑,“只是在想,我该回去了。”
“啊,月姑娘,你就要走了嘛?”阿如娜脸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来。
“嗯,我娘他们一定很担心我,对不起。”
“别别别,别这么说,”阿如娜有些失措,“我只是……只是很舍不得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