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中不足百天的婴孩,紫涨的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早已是哭不出声来。
涂山月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再伸手握一握四肢,有发抖抽搐的现象。
“娘,”她转头问道,“小弟今天可有吃奶?”
涂山玉哎呀一声,自责道,“是我糊涂了,今日里还不曾喂过。”
怪不得没有呕吐的症状。
涂山月触到婴孩卤门处的肿包,暗暗祈祷,千万别是颅内出血,否则真就回天乏术了。
此刻虽无针石,好在婴儿头皮脆弱,血肿穿刺抽液,一根柚子木刺足矣。
“小元,屋门前有株小柚子树,你认得吗?”涂山月低头望着比自己略矮的二弟,严肃地问到。
张添元认真地点点头。
“我要你去拔十根柚子刺来。”
“宁宁,”涂山月拽住三妹的袖子,“你快同我去烧锅热水。”
一切准备就绪,涂山月从母亲怀里抱过小弟,先是用毛巾热敷头部,再用燎过火的柚子刺轻刺血肿部位,待死血流出,用火烤过的布加压包扎。
婴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恢复如常,四肢也不再抽搐。
做完这些,涂山月坐在凳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涂山玉看着眼前发辫凌乱的小丫头,不由地惊异,“月儿,你是怎么会这些的?”
涂山月抬起头,对母亲轻轻笑了下,“是我平日里去村口徐郎中的诊铺里瞧来的。”
她是记得身体原来的主人,常会殷勤地去徐郎中那儿,帮忙做些杂活,学些汤头歌之类的知识。
涂山月听了也不疑有他,只是低下头轻叹了口气,眼神隐隐含哀,似是想到些什么伤心事儿。
略做休息,涂山月将长发束成个髻,领着二弟三妹将石屋里里外外打扫归整好,将父亲的骨灰恭恭敬敬地放进壁龛内。
粮食只有一麻袋生霉的杂粮面,她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最毒妇人心,今儿可算见识到了。
涂山月舀出半品碗面,用温水和好,再掺些采来的野菜,做成饼子。好在尚有好心的村人送的油盐,不至于食而无味。
这天夜里,母子五人和衣而躺,连一床多余的铺盖也没有。
涂山月累极了,太多的事情一股脑儿倾压过来,有许多她甚至还来不及一一消化。
但她也暂时不愿再去多想,前路未卜,来日方长。眼下最要紧的是怎样活下去。
那袋发霉的粮食吃不过半月,油盐佐料也得再添,被褥衣服得在天气转凉前攒出钱来买,屋顶要修,家具也得做……
迷蒙之中,涂山月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背着个竹背篓,背篓里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扎着双丫髻,手里举着块麦芽糖。
那是原主的记忆衍生出的梦。
继父对她很好,常常带着年幼的她上山打猎,也并不因为亲生儿女的出世忽视苛待于她。
天明醒来,梦里山上那一眼天池还清晰地留在她的脑海里。
吃过早饭,涂山月看着瘦弱的弟弟妹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带着二弟上山,留三妹在家附近采摘野菜。
到底是梦里模糊的记忆,两人摸索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传说中的这一眼天池。
易水村背后的易山,绵延起伏,连亘着无数高山,在这之中竟藏着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天池,不知水深几何,石子投进去竟听不见回响,只蓝得纯粹,水天如同一色。
涂山月同二弟坐在岸边,垂下自制的简易钓钩。待到夕阳斜下,两人满载而归。
喝了几天鱼汤,涂山玉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奶水也更足些。
吃不完的鱼,涂山月又教会二弟和三妹将鲜鱼腌渍晾晒成鱼干。
垂钓到底效率低了,若要打鱼却没有船,这些鱼自家吃倒是够,想要拿去卖了换钱却是困难。
此后连续数天风雨大作。涂山月望着乌云间骇人的电闪雷鸣,忽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石屋里有几副破渔网,她让三妹拆了缝补成一副巨大的渔网,然后又同二弟做了一只数十米长的布风筝。
风筝骨以父亲昔时打猎留下的铁箭做成,牵线环坠铁丝,绞盘亦是铁制。
雨脚密集,在水中反复绽出无数涟漪。涂山月虽有把握,却还是让二弟下了网后在岸边站得远远的。
她将风筝高举,沿着岸边奔跑起来,冷风猎猎,不多时风筝便升了起来。
涂山月紧握手中绞盘,将风筝越升越高直至云间。几乎只在一瞬,一道闪电劈中风筝,电流顺着环坠了铁丝的引线飞速而下,涂山月同时将铁制的绞盘用力掷进天池。
金属将电流引入水中,水亦可导电,霎时天池水面浮出无边无际白花花银亮亮的鱼肚皮。
“小元,快过来收网捡鱼!”涂山月朝远处的二弟大声呼喊,心中满是抑不住的喜悦。
趁着数日雨势,涂山月又领着二弟电了许多次鱼,每天都收获颇丰。
三妹宁宁在家只管洗鱼腌鱼晒鱼。宁宁手嫩,剖鱼掏肚肠时常被扎得出血,却也从来半点不叫苦。姐姐冒着那样大的危险去电鱼,自己这些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涂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