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阳光炽烈,风团席卷一股闷热裹了进来。小厮连忙将各处雅间的珠帘给掀开,屏风也悉数移去,热闹的厅堂霎时空旷许多,宽台正中的光景也一览无余。没了遮挡,女眷们稍稍收敛姿态,就着锦杌端庄地望着宽台,只等着瞧这谢探花要如何出题。
谢堰褪去一身绯红的官袍,身着玄色长衫,越发显出几分清贵来。
他示意小厮搬上一副棋盘,棋盘竖立,大约三尺来高,上头布满黑色棋子,棋盘上沟壑交错,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谢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他一贯冷肃的眉眼罕见缀着几分笑,“这是前段时日在下自恩师李太傅处,学的一博戏,这一百颗棋子里有二十颗梅花棋”
谢堰信手拂动棋局,将那满面的黑子全部翻过来,二十颗梅花棋赫赫在目。
“抽到梅花棋者,便可留下,否则便出局。”
众人一阵唏嘘。
谢堰立在棋盘旁,他再次拂动棋面,梅花棋全部自动覆过去,只见所有棋子仿佛列阵一般,铿铿锵锵地来回滚动。
他一面拨棋,一面扫了五人一眼,“谁先来?”
五位姑娘神色各异,个个面露踟蹰。
容语凝神盯着那面黑色棋盘,眼神不敢挪开一刻,黑棋滚动翻转,来来回回,就像是战场列阵的兵士,谢堰的手未停下来,阵面便未定下。
她心里盘算着,这哪里是凭运气,这明显是个太极八卦阵。
这个谢堰,又来搅局!
何艳艳明显没了先前的自信,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棋局,又忐忑地往北侧评审席望,见柳云朝她缓缓摇了摇头,何艳艳便知她不必第一个上去,她往后退了退,挨到了许松枝,许松枝一双杏眼暗暗往谢堰瞥,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晦暗。
唯独李思怡与容语一般,全神贯注注视着棋局。
周如沁见大家都不肯迈步,她强撑着笑了笑,“我来吧。”
谢堰颔首,往后一退,棋子整整齐齐停了下来。
容语眸眼一定,灼灼盯着棋盘。
生门已关,这是个死局。
周如沁来到棋盘前,望着黑漆一片的棋局,翻滚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成败在此一举。
随手捏了一颗最近的棋子,翻开一看,是黑棋。
心陡然一凉。
胸口如涨潮一般涌上一股极致的失落,旋即也被尘埃落定后的释然给代替。
周家鹤立朝廷多年,除了敢拼敢当,更有一份不折于人前的风骨。
罢了,认命。
周如沁慨然一笑,冲众人敛衽一拜,下台而去。
棋面再次被谢堰拨动,
许松枝见周如沁痛快离场,鼓起勇气往前一步,“我来”
谢堰手一停,再次往侧边立定。
许松枝来到他跟前,泪意盈盈偷偷瞥他一眼,咬着唇看向棋局,又以极轻的语气惴惴央求他,“清晏哥哥,你帮帮我,我不想留下来”
谢堰闻言,面如冷玉,纹丝不动,像个隔岸观火的过客。
许松枝心凉了一大截,眼角的泪坠坠往下掉。
她一直以为她在他心中该是不一样的,哥哥与他是同榜进士,又同在都察院任职。谢堰时常出入许府,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恰才听闻他来主持比试,心里藏了几分期待,想必他会帮她渡过难关。
可眼下,那人眉眼依旧,却与她如隔天堑。
许松枝伤心大过后怕,负气捏起一字,白色的梅花瓣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她手一抖,梅花棋就这般掉了下去。
谢堰伸手,将棋子接住,重新放入棋局,淡声道,“许姑娘留下。”
许松枝脸色一瞬间白到极致,膝盖堪堪软了下来,容语上前一搀,将许松枝搀至一旁歇息。
容语横扫一眼谢堰,许松枝这一局生门全开,整整二十粒梅花棋全部摆在她眼前,她抽到的概率极大。
谢堰哪谢堰,当真是不留情面。
容语气笑。
局势越发紧张,厅堂四处嗡然,台前站满了看客,楼上雅间的人也往围栏聚来。
周如沁出局,许松枝留下,无疑有利于五皇子。
五皇子扬唇瞥了一眼身旁的朱承安,轻声一笑,“周姑娘出局了,我替四哥惋惜。”
朱承安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未作理会。
底下何艳艳得到鼓励,提裙往前一步,冲谢堰施了一礼,“谢大人,我来吧。”
谢堰默然颔首,拂棋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容语定睛一瞧,又是一局死棋。
少顷,何艳艳果然抽到了一枚黑子,她神色大惊,失声道,“怎么可能?”她不信,又往棋盘上抓起一子,还是黑棋,这下,她怅然后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窘得无地自容,最后掩面离场。
只剩下李思怡与容语。
李思怡看了一眼容语,温声道,“我来吧。”
谢堰拨动棋面的手停了下来,负手立住。
李思怡正要往前,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等等。”
回眸,却见容语冲她和善一笑,“李姑娘,你裙摆沾了枯叶我帮你,”说完蹲了下来,靠近她身侧,在她耳后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