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明亮,睢昼被褪光了上衣,摁在桌边坐着,鹤知知站在他身后仔细查看他身上的疤痕。
原本睢昼平肩窄腰,身上到处都是有力的肌肉,极具观赏性,但这个六芒星的图案毁坏了这一切。
突兀的血痂在如玉的肌肤上显得越发狰狞,这是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是一个烙印。
只要想到是睢昼亲手在自己身上做了这种事,鹤知知唇瓣苍白,克制不住地发抖。
她很愤怒,但这愤怒又无处发泄,因为眼前的受害者亦同时是罪魁祸首。
也同样因此,让鹤知知感觉到了恐惧。
会伤害自己,就说明,睢昼有自我厌弃的倾向。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倾向……自然,已经无需多言。
鹤知知深吸一口气,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内侧,烛光耀映着她苍白的脸。
室内沉默太久,气氛有些肃杀。
睢昼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说:“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一个图案而已,它叫……”
“坠星。”鹤知知出声,在他之前说了下去,“是叛教者的标识。因为教名为月鸣,教众为环月之星,如果堕落被逐出月鸣教,就要在肩胛骨附近用赤色和黑色交融的粉末烙上六芒星图案,意为坠星。”
睢昼闻言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鹤知知竟然会对月鸣教内部的事情了解得如此详细。
鹤知知苦笑一声。
她不信教,当然没有渠道去了解这种事情,但是在她那个梦中,睢昼身上也有这个标识,而且是由她亲手烙印上去的。
梦里的睢昼面对手执烙铁的公主,拼命地挣扎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去反抗,如同被困至绝境、伤痕累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依旧想活下去的野兽。
不难理解,这个烙印对睢昼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羞辱,是他穷尽一生也想要摆脱的存在,更是将他和他的信仰彻底斩断的标志。
被迫烙上那个伤疤都已经让睢昼痛苦如斯,现在他亲手给自己刻上时,又会是何种念头。
这一次,鹤知知并没有动手,但却还是由鹤知知而起。
睢昼唰地披上衣衫,遮住背后的那个伤疤,不让鹤知知再看下去。
“知知,没有那么可怕。一点也不痛,真的。”
说着,睢昼抓住鹤知知的手,想要叫她再隔着衣衫碰一碰,给她看看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展现自己有多轻松。
鹤知知却猛地收回手去。
睢昼心中一空,慢慢地转过身,无声地盯紧鹤知知。
鹤知知面色苍白,唇瓣控制不住地抖着。
“……值得吗?睢昼。”
为了那么短暂的欢愉,抛下他信奉至今的神明,心甘情愿地堕落。
鹤知知已经有点分不清楚,究竟是梦里那个强迫睢昼、让睢昼痛苦却清醒的鹤知知更讨厌,还是现在这样,用情爱做鸩酒,让睢昼像迷失了心智一般心甘情愿坠落的她更讨厌。
听到鹤知知的话,睢昼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的双眸如幽暗的夜星,神色寒凉一片。
他慢慢地站起来,两人的高度差瞬间逆转,睢昼的前襟还未系好,露出大片肌肉蓬勃的胸膛。
鹤知知心中一慌,悄悄后退两步。
睢昼幽冷的声音却不受阻拦地传来。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瞒着你呢。”
“你不过是看到一个伤疤而已,就又在想着放弃我了,是吗。”
“知知,你的狠心果然还是没有改变。只要发生一点什么事情,我永远是最先被你放弃的那一个。”
“你一点点,都不会舍不得我,也根本不想为了我努力。”
鹤知知心口抽着疼,她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解释,但是她也知道,睢昼说的这些,她无从辩解。
比起睢昼而言,她确实是不够坚定。
好像总想着如果退让,就能躲过去。
但是睢昼很显然从来没有退让的想法。
“教义不过是写在纸上的条令,我若想要阳奉阴违,也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刻下这个痕迹只是尽我的职责,我不想偷偷摸摸,我要光明正大。”
睢昼用双手托住鹤知知的脸颊,眼眸中蕴藏着深深的期冀,如若他被拒绝,那期冀一定会化成千丈波涛,将人吞噬殆尽,“我对你的倾慕不是罪,这个印记也不是惩罚,而是要上告神明,让祂也知晓。”
睢昼的神色越发幽深,轻轻抚触着鹤知知的脸颊,语气像是哄劝。
“知知,别抛弃我,好吗。”
鹤知知呼吸急促,瞳孔也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而不断放大又收缩。
“你,你的意思是……”
“没错。找到师父遗骨之后,我就不当这国师了,其实我早就厌烦了。等到那一天,我也不会留着月鸣教。”
“那,那你,到时候……”
“到时候我该做什么?”睢昼轻轻地笑了下,一边垂下脸凑近鹤知知,一边低声说,“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比如,做公主殿下的男宠,日日被公主藏在金露殿中,夜夜笙歌……”
这是外人为了抹黑鹤知知时,编造过的话。
说什么她把国师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