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决。
但是莎朗·温亚德是在发自真心地帮助他。
她甚至将她唯一的软肋——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暴露在他的面前。
她大概在以这种隐晦的方式表明:我视你为我的亲人。
也许莎朗认为,他们同是实验体出身,同样拥有漫长的生命,他们是异类、是怪物、是真正意义上被世界摒弃的人。
神明不爱他们,世人不爱他们,所以莎朗·温亚德将她仅存的那点温柔和好意,都在不知不觉间赠予了他。
可是今泉昇从不认同自己也是那个“异类”。
他只是一个短暂的时间旅行者,他没有经历繁长的时光,更没有身为长生者的自觉。不久的将来,他或许还会回到未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而一步步踏过坚实的土地,清晰地看着时间从指缝流逝,就这么度过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人,只有莎朗·温亚德自己。
只有她自己,被囚禁在那个名为“孤独”的高塔上。
今泉昇垂下了手臂。
他可以选择就在这里杀掉莎朗·温亚德,这样未来就不会出现一个代号“贝尔摩德”的悲哀女人。
但他还是放弃了。
值得庆幸,莎朗·温亚德虽然别无选择,但今泉昇还有选择的余地。
上周行动之前,莎朗·温亚德托人亲手为他准备了一袋用于保命的工具。
其中就包括一罐可以瞬间送人进入梦乡的生/物/碱溶液,那罐液体他带去了伦敦郊区的拍卖会,中途虽然用了一部分,但还余下不少。
于是今泉昇缓慢地蹲下身。
莎朗·温亚德显然听到了动静,但她甚至没有抬头的意思,她脸颊的刮痕还在向外溢着血珠,殷红的液体滴在了地面,显得触目惊心。
今泉昇张开唇瓣,轻轻地呼唤:“莎朗。”
大约他的嗓音过于柔和了,以至于金发女人都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然后,浸满了透明液体的手帕,被轻缓地盖在了她的鼻尖。
“睡吧。”
伴随着这道轻喃,女人的双目失神了一瞬。
随后,便沉沉地睡去。
她终于卸去了浑身的力道,不再紧绷着身上的肌肉,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瘫软在老妪的身上。
然后今泉昇将她的身躯翻开,目光落在了趴在地面的老妪。
——宫野仁香。
准确来说,这是这具躯体的名字。真正名为“宫野仁香”的人格已经覆灭,如今被一团卑劣的数据鸠占鹊巢。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今泉昇将枪口抵向老妪的头颅。
老人抬起头,那双深深凹陷于眼眶的眼睛宁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实在过于澄澈了,和朗姆充满血丝的浑浊眼珠,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弹窗说它作为数据已经存在十个世纪了,那么眼前这东西——又存在多久了呢?
“可你无法杀死我。”她只这么平和地说道。
老妪似乎并不认定直指眉心的手/枪,于她是个致命威胁。
她的腿脚不便,尽管在莎朗的保护下她躲过了子弹,但也着实摔得不轻,如今脆弱的骨头隐隐有碎裂的趋势。
她动不了了。
如果今泉昇开枪,那她绝无躲避的可能。
“不。”今泉昇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他用着极其笃定的口吻:“从你决定独自来到这里时,你就一定会被我杀死。”
下一秒,今夜的第三道枪声响起。
火花从枪口迸发,殷红的液体和着脑浆飞溅到后方的墙壁。那具苍老的躯体无力地瘫在地面,金属弹壳烧焦了皮肤的味道溢散开来。
青年顶着喷洒了满身的血迹,像是浴血绽放的淬毒花朵,笔直地站起身。
子弹横穿过大脑,绝无生还的可能,眼前的躯体显然丧失了生机。
但是,还没有结束。
他推开卧室的门,转身走向了书房。
……
四天前。
“你们应该存在共通性吧?”今泉昇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询问。
“你和乌丸莲耶——其实都是由人脑上传到云端的数据。而作为数据,你显然知道应该如何抹杀数据。”
弹窗难得迟疑了一会:【……我合理怀疑你还想趁机杀掉我。】
今泉昇笑了几声,随后摇摇头:“怎么会——?”
尽管他在笑,但身后似乎张开了某种无形而混沌的漆黑,连脸上也明晃晃地写着“啊,没错,我就在说谎”。
那道机械音不满地控诉:【我把你当搭档,你却想干掉我!】
“你的人格的确有点割裂,因为是数据,所以这是拼拼凑凑的结果?真是可怜。”今泉昇意有所指地努努嘴。
【……】今泉昇难得听到这人工拟合的声音发出一道叹息。
【放在二十年后,如果想要杀掉乌丸莲耶,那并不是一件易事。】
【你也知道,我们的本质只是电子数据,可以依托网络随意游荡。比如如果我想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检查松田阵平在搜查一课工作时,抓获的那个出售无/码/片的无良商人的45G压缩包,最后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