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穆:“……”
容穆有种快被碗里的水泼死的感觉。
他脑袋混乱,半晌道:“他、他从小照顾我,是我同父同母的嫡兄,我、我应该是要回去的,回去看看我的,我的……”
商辞昼耐心替他补充:“你的王族。”
容穆对这几个字一阵愣怔,又听商辞昼道:“孤虽有皇族长辈,但不若没有,虽有兄弟姐妹,但也不若没有,可你与孤不同,南代王族是出了名的和谐,南代王善于管教,又是长兄,无人胆敢违逆,王族之内一派和乐,亭枝,孤高兴的紧,就算没有孤护着你,亭枝背后也有无人胆敢冒犯的家人。”
容穆震惊的看着商辞昼,就见皇帝重复道:“你要是想回去……”
容穆眼神一动,便听商辞昼道:“那便回去玩玩罢,正好,孤也与南代王有事相商。”
李伦忍不住低声提醒:“陛下——!”
商辞昼止住他的话头:“南代王光明磊落,想来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事情,况且还有亭枝在,他当护得住孤,对不对?”
容穆此刻恨不得当一个傻瓜,这无声的硝烟都快烧到他的脑袋顶了。
李伦万般不愿的打开了大商的城门,商辞昼只带了几个黑甲卫和隐卫,站在汉口河的渡口边,抬头,对岸的神射营早已经收了回去,
他从来没有去过南代,不曾想有朝一日会在这种情况下踏入敌国。
容穆抱着自己的本体,沉默的坐在了渡船上,碧绛雪开的极其绚烂美丽,但在这样的紧绷状况下,又显得有几分没有良心的模样。
南代国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动荡,容穆早前与悯空说过,觉得好像哪里都不是根基,浮萍一样没有家人朋友,连过往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而如今过往浮现,未来却还不知在何处匍匐着。
商辞昼、他的故国、还有碧绛雪,这几个存在,没有一个是可以忽视不管的。
碧绛雪被几个黑甲卫小心搬动,到了南代城门前,容穆最后问商辞昼道:“这里是大商的敌国,就在刚刚,你们还打了一仗,你确定要与我同去?”
商辞昼闷声一笑:“你还没有明白吗?容穆,只要是你,刀山火海孤都可以只身赶赴,何况这只是你的国家?孤还想知道,南代王究竟好不好说话。”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瞧见身后一黑一白两队人影隐约在暗处踢脚,转过头去,便见两国禁卫横眉竖眼恨不得拳脚相加,都在争着搬他的大莲花。
容穆揉了揉额头:“抬着。”
黑甲卫:“……容公子?”
南代的护卫又踹了一脚:“还公子呢?这是我王的弟弟!亲弟弟!”
容穆不得不再次开口:“抬着,你们一人一半,抬着走吧,别打了,头疼。”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了,商辞昼看了身后一眼,金光城逐渐隐匿在黑暗中,南代城池的火把递次燃烧了起来,金乌落入地线,换上了月白冷色。
隐一与他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商辞昼眼神流转,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和容穆一起,踏入了从没来过的南代国境。
容穆沉默的走在白色的石道上,一进城门就遇到了等他的原绰,原绰看见商辞昼眼神即刻警惕了起来,容穆虚弱的抬了抬手:“别打,带我去见……见他。”
原绰看了看容穆,暗自默认了他的命令,旁边有南代护卫一脸惊奇,要知道原大将军往日里谁的面子都不吃,只看王上的脸色,现如今在这位新殿下这里,竟然也学会了称臣埋首。
南代建筑多瑰丽弯曲,几人行了没有几步,便见前方出现了一群美貌婢子,她们站在廊外两侧,各个脸庞细润面色柔善。
容穆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尽量沉淀下来,他抬脚走进里面,穿着形象虽然格格不入,但身型气质却完美契合,有婢子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和身边的姐妹细说着什么,不一会几人又都缓缓的盯到了碧绛雪身上,面上一派沉迷崇拜。
隐一眼尾余光收进这些,心道这南代国还真是男女不分,女辈亦与男子没什么差别,与别处风俗大相径庭。
他带着几人站在门外,两边人马均虎视眈眈的看着碧绛雪。
门内,容穆心脏逐渐鼓动,他一踏入这里就好像闻到了一股淡雅沉木的味道,与身边商辞昼的皇家熏香打的分不出你我。
等饶过一道白绸鸟绣屏风,才见那被挡着的桌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方银冠高束,满身华服,王者风范扑面而来,容穆的心情紧张到了巅峰,他扶着屏风木框,眼眶微微泛起红色,与那张脸如此接近的对视,才叫他觉出自己以前的摸瞎想象是多么天真。
相似的太明显了,明显到生不起任何疑虑。
容沥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半晌唇角扬起又一个似哭又笑的表情,他复又问了一遍:“王弟,一别多年,可还记得王兄?”
容穆抠紧边框,声音微晃试探道:“西街巷子的小糖水铺,还在吗?”
容沥点头,又招手道:“来。”
容穆上前两步,就被一把攥住了手心,对方的掌心微微有些薄茧,带着温热,是一种被牵住就好像彻底安心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