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有些冷, 秦楠静静看着江河,对面人没有如他这般半点外露的情绪, 他始终保持着一种局外人的冷静, 仿佛二十一年前发生过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秦楠不能理解。
不能明白,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愤怒涌上心头, 然而这份愤怒在对方的注视下,又在濒临顶点之前一分一分冷却下去。等彻底冷下去后, 秦楠竟然觉得可悲。
是的, 可悲。
他的二十一年,洛依水的一生, 在这个人云淡风轻的注视下, 如此可悲又可怜。
江河看着秦楠所有表情变幻,他一直不动声色, 许久之后, 风带着细雨飘落而下, 江河收敛了神情,转过身道:“秦大人, 回去吧。”
“你不觉得愧疚吗?”
秦楠骤然出声,江河顿住步子,他静静注视着庭院前方一株开得正好的海棠, 很久后, 他才道:“人死灯灭, 秦大人, 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你愧疚吗?”
秦楠格外固执:“你知道她为你做过什么……”
“她想让我知道吗?”
江河骤然开口,这话让秦楠愣住了,江河回过头来,静静看着秦楠。
他终于失去了笑意和平日那份玩世不恭,认真又冷漠看着秦楠:“她愿意吗?”
愿意吗?
秦楠被问呆了。
他一贯木讷,在那个女子面前,向来理解不了那女子洒脱又飘忽的想法,他从小循规蹈矩,读四书五经长大,他不能明白,可却也知道,当年洛依水不曾吐露过半分,又怎么是愿意?
看着秦楠的神色,江河垂下眼眸:“秦楠,其实你一直不懂她。”
“她心里,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为我牺牲,那是她的选择,她不愿我可怜她。”
“而且,我也回答你,”江河抬眼看着秦楠,“我不愧疚,也不后悔。我江河做事,当时做了,便不会回头。你可以愿我恨我憎我,若你有能力,可以为她报仇杀我。”
“我不想提及旧事,是顾及她的名声。你今日要如何都使得,”江河警告出声,“别把故人牵扯进来。”
秦楠没说话,江河拱手之后,转身离开。
江河走进屋中,这一次他出门来,因为来得紧急,他没有带着一贯带的侍女,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进了屋中来,站了一会儿,随后坐到书桌前方,他打开香炉,点燃了炉中刚换过的香圈。
*** ***
顾九思坐在屋中,看着一直在踌躇的三个人。
他把给钱的方案和三个人说了,可三个人却一直没有说话,顾九思也不急,留了时间给他们慢慢想,许久后,赵老爷艰难挤出一个笑容道:“顾大人,虽然我们有过,但也算是将功抵过……”
“赵老爷,”顾九思放下茶碗,慢慢道,“我应当同您说过,这事儿不是我能做主的。今天我也已经尽量帮忙了,要么,今日就让李大人一直查下去,就凭谋逆一条罪,诸位几家便是满门不留。要么就是按照我说的,将钱给出来,我们就当这几日的事没有发生,之前我们拿着多少证据查多少,如果不是杀人等罪大恶极的罪过,可以让李大人按律从轻考虑。各位老爷,”顾九思放低了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所有人沉默了,三人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也并不是他们无法接受的结果,许久后,陈老爷首先起身来,跪在地上叩首后,低声道:“明日我会派人将银子送来,谢过大人。”
有了人做表率,剩下的人也不再挣扎,起身来跟着行了礼,随后便走了出去。
等出门之后,顾九思在房间里犹豫了片刻,终于是站起身来,直接去了江河的屋子。
他进屋的时候,看见江河正在发呆,他少有看见江河这番模样,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才出声:“舅舅。”
江河转过头来,看向顾九思,顾九思恭敬行了个礼,江河点点头:“谈妥了?”
“谈妥了。”
顾九思说着,进了屋来,他坐到了江河对面,江河给他倒了茶,两人都没说话,江河是聪明人,具体细节不需要和他赘述。
茶倒满后,江河淡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顾九思不说话,好久后,他才道:“今日舅舅失态了。”
江河没说话。
顾九思接着道:“您不该抢话,提前和秦大人强调您是谁的。”
“有何不妥吗?”
江河摇着手里的茶碗,顾九思看着他,静道:“秦大人认识您。”
“大概吧。”
“我之前问过您是否认识秦大人,您说不认识。”
“我有说错吗?”
“时至今日你还要骗我吗?”
顾九思盯着江河,江河握着杯子的手顿住了,他抬眼看向顾九思。
外面是落雨声,江河静静看着他,片刻后,江河放下了茶杯。
“我没有孩子,打小是将你当做自个儿孩子看。”他靠在了椅子上,看着顾九思,“我们江家原本有三个孩子,大哥死了,我没有子嗣,只有你母亲生下你,我小时候想好好教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