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深夜来这后花园,就不怕那些飞舞的柳絮,弄花了这张精美绝伦的妆容吗?”
眼珠一转,赵风道,说话间,已走到琉璃对面。
此时挡住月光的他,那投到地面上的、高大颀长的身影,正好将琉璃笼罩在里面。
那个在琉璃的印象里纤瘦孱弱的男子,此时竟显出前所未有的伟岸来,让琉璃第一次感觉到,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些与自己一起斗鸡走马的男子们一样的“哥们”,而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可是,饶是他穿着的是五年前二人初次相遇的锦衣,腰上挂的是他曾以此作为二人相识信物、天下独一无二的雕龙玉佩,脸上挂着令琉璃刻骨铭心的温暖笑容,还是没有牵动琉璃的记忆之绳,让她搜寻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只因在九日前的那个下午,她遇见了那个与他的眉眼有七分相似、同样以“赵”为姓、身为皇族之人的他。
是先入为主,让在千万次失败后终于觅得一线生机的她,坚定了赵南柯的“正主”身份。
正是:
一步之差,心如参商,隔天河;
五年之变,人面桃花,互不识。
“你……你要干什么?”
被笼罩在赵风身影下的琉璃,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快,她向后倾了倾身子,极不自然地道。
看到某人眼中破天荒般闪动着的羞怯之色,赵风挑逗之心渐浓,容不得琉璃反抗,即刻俯下身,将两个人的脸拉近到只有一寸的距离,故意拉长声音,充满魅惑地开口:
“你猜呢?”
正要继续挑逗,女子那双在眼前放大的灵动如谷中清泉的双眸,却让他的呼吸猝不及防的一滞,这一变化让他心神一乱,也顾不上挑逗了,慌乱中直奔主题:
“你脸上沾上了飞絮,朕帮你擦一下!”
说罢便抬起暗藏玄机的衣袖,趁琉璃听完这话的一愣之际,不由分说地按在某人脸上,“专心致志”地擦拭起来。
这袖子本就湿,而琉璃化的妆又较浓,被赵风这么目的明确地擦拭了一番后,之前如花似玉的脸立即眉毛“下弯”,眼角“淌墨”,嘴角“流血”……模样那叫一个惊悚骇人。
以至于,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赵风都吓得打了个哆嗦。
看着自己的杰作,某人得意一笑还不忘“金蝉脱壳”地对已被自己糟蹋得面目全非的某人交口称赞:
“没了柳絮更好看了——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还用你说,本姑娘本来就美。”不屑地瞥了某人一眼,琉璃故作高傲地道,旋即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皇上,你袖子怎么是湿的?”
不过虽然这样问,但从小假充男孩长大、化妆次数屈指可数的某人怎会知道“湿”和“水”这两个字会对女儿妆容产生的巨大影响。
所以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未表现出任何怀疑,让赵风刚提到嗓子眼儿的贼心又安安稳稳地放回了肚子里。
“……夜深露重,被露水沾湿的……”眼珠一转,赵风解释道。
这话,回答得甚是机智敏捷,听得一旁的李秀都不禁佩服起了主子“瞎编”的本事——
以前怎么没发现主子还有这项技能呢?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哦。”粗枝大叶的琉璃想也没多想,应道。
做了坏事,事故现场就成了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瓜田李下,自然不能多留。
说罢,赵风便找个理由溜了,但溜是溜了,那主仆二人的笑声却在回宫的路上回荡了许久。
在那些错综复杂的回廊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赵南柯才走到与后花园仅有一墙之隔的琉璃闺房。
琉璃的闺房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房门四敞大开,全然没有闺秀应有的矜持保守。
房间里面,除了桌椅橱柜,没有任何多余物品,比一般男儿的房间都要简单。
如果不是那床有杨澜亲自为琉璃选的粉底儿刺锦被褥,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讲究穿着打扮的女孩的房间。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简朴至极的房间,而是院子里摆放着的,凛凛生威的两排兵器架。
兵器架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且摆放整齐,在月光下闪烁着凛冽逼人的光,让人望而生畏。
“有趣儿……”走到自己最喜爱的青龙剑旁,赵南柯一边轻摸剑脊,一边道,眼中闪烁起奇异的光彩,像在那双平日里深不见底,如黑夜一般的眸子中,陡然燃起一簇火苗,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英姿勃发起来,“这间屋子的主人定是位超然脱俗的奇女子!”
正感叹着,有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越来越近,却在片刻后陡然停住。
来人显然是被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哪个小毛贼,竟然不经允许,擅闯本小姐的闺房!讨打吗?!”来人厉声道,虽是女子,声音却铿锵有力,其威势一点也不输男子。
闻声,赵南柯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此生只牢记着两个女人的声音,牵肠挂肚,刻骨铭心,即使沧海桑田,也不会忘记。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生母王太妃,一个就是唯一让自己心动过的女子,马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