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和书目光坚毅了些,抬头看了眼星空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有些事情不破不立,我会主动接手此事,并不只是为了大晋,也是为了宗族。”
他从小受家族培养,又怎么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要的从来就不止是大晋的利益和自己的前途,还有家族的长远。
此时,杨侯爷也在仰望星空,儿子临行前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响起,“这世上,除了星空,便是大海和高山都会移动位置,王朝会更迭,更遑论我们杨氏只是一个宗族罢了。”
杨侯爷道:“皇朝常换,世家长在。”
杨和书却摇头,“父亲,在魏前又哪里来的世家呢?汉时的皇族,再往前去的六国王族,现在又在哪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您看每年陛下皆科举取士,凭借察举制入仕的人才有几个?”
“但考中进士的还多是我们世家和士族。”
杨和书就静静地看着杨侯爷。
杨侯爷无奈,只能认输,“你说的也没错,这几年陛下起用的人里的确多为寒族,便是有世家子弟也多出自旁支。”
比如现在最受皇帝看重的白善便是出自世家旁支,还是个小世家。
皇帝最近似乎喜欢上了用小世家的旁支子弟,提拔了好几个人。
杨和书道:“父亲觉得未来二十年内大晋会有乱势吗?”
杨侯爷想了想后摇头,本来是有的,但现在没有了。
杨和书总算满意了一点儿,“只要太子康健的活着,那大晋未来二十年就是安定的,以陛下的雄心,太子的壮志,父亲觉得江南还能独立于外多长时间?”
“江南不是独立……”
“也差不多了,”杨和书道:“政令不通和独立有多大区别?现在是陛下用人,或许还能平稳一些,等交到了太子手上才收回江南,恐怕会血流成河。”
杨侯爷冷哼一声,“他敢!别忘了前朝是怎么亡的!”
前朝就是被这些世家贵族联手弄没的。
杨和书有些头疼,“父亲觉得当下还能和前朝一样吗?”
杨侯爷就说不出话来了。
杨和书道:“父亲,我姓杨,还是少宗主,您觉得我会害杨氏吗?”
他道:“从小您就教我,功名利禄和宗子比起来实际上不值一提,儿子如今也依旧这么认为,但我要告诉您的是,功名利禄及一个宗族在社稷面前同样是不值一提,不仅陛下和朝臣不会手软,我们挡着的百姓对我们也不会手软。”
“杨氏不能逆天,世家贵族也逆不了天。”
杨侯爷很想说三十年前他们就逆天了,但……
“前朝会覆灭,的确是因为世家贵族动手,但若不是末帝残暴奢靡,穷兵黩武,民生艰难,世家能够挑起这么多人反了末帝吗?”杨和书道:“当今不是奢靡之人,太子殿下也不爱好享乐,百姓们虽有各种各样的难处,大体上却可以安居乐业,世家振臂一呼,还能招揽多少人?”
杨侯爷沉默。
杨和书道:“原来的路已经走不通了,何不换另一条路?父亲,如今说起世家,排在前面的是王崔,关陇则是皇族和后族,杨氏远落其后,如今难得有机会,我们不如断臂重生。”
杨侯爷伸手揉了揉额头,将儿子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勉强不去想他,他烦躁的回身,坐在书桌后想要看看书,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便又踢踢踏踏的起身。
长随听到动静推门进来问,“侯爷,可是要歇息了?”
“不睡!”杨侯爷一点儿也不想睡,他干脆抬脚往外走,绕着自家的花园就走起来。
长随不太能理解他家老爷的行为,大晚上的,虽然花园里凉快,但虫子也多啊,黑乎乎的来逛什么花园呀?
不过他还是提着灯笼上前照路,杨侯爷背着手想,儿子此举哪里是想断臂重生?完全是想涅槃重生嘛。
江南被收服,接下来皇帝肯定会对中原世家,甚至是关陇贵族出手,一个家族是不可能完全依附于皇族的,他们该有自己的风骨才是。
杨侯爷自然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但也不想失了自己的傲气。
他停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去听,问长随:“我似乎听到念书的声音,谁在念书?”
长随也听了一下,忙道:“应该是大奶奶在教少爷念书。”
杨侯爷垂眸思考起来,最后呼出一口气道:“夜深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但他走到一半又道:“崔氏身体不太好,明儿你带人去告诉她,让她带着孩子去庄子上住,多给她派一些人……罢了,你问问她想要带谁去,把长博屋里和书房上伺候的人都给她带上。”
长随应下。
杨侯爷道:“孩子现在还小,她自己先教着,等明年再大一些,我给他寻摸一个好先生。”
杨侯爷回到正房,看到亮着的灯,脚步又一转去了书房,“我今夜还是睡书房吧。”
但他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长随是他的心腹,似乎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从脚踏上爬起来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老爷,您这是认同大爷的话了?”
杨侯爷叹气,“我自然知道时势在变化,社